旗开村的晾晒场西边就是一土坡,此时这土坡便成了观赛场,大量的百姓就是在这土坡上看着底下的打斗。
这场内打的火热,旁观的姑娘呐喊助威声也不逊色。
虽已是二月,但是冬袄未褪,虽拳拳到肉,却也不至于伤痛太过。
“三姐三姐,你看,李护院。”宋微雨道。
宋微月定睛一看,果然是李长明李队长。
过了一会儿,宋微雨又叫,“三姐三姐,刘护院。”
宋微月再看,哦,刘木森。
而后宋微月又看到场上出现了秦麟、赵文、周框。宋微月细细一想,突然转身看向身后几人,果然如自己所想。
宋勤书见宋微月前面还津津有味的看着比斗,突然转身看向身后,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笑的这般欢?
“微月,你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笑的这么开心?
宋微月注意到宋微雨还在一旁,她看比斗倒是看的认真,偷偷在宋勤书耳边咬耳朵道:“你不觉得这里很像一个相亲大会吗?”
如果说一开始还未曾发现,只是觉得这村子里的人,把这“斗水”当成节日来过,纷纷都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可是当宋微月注意到,上场的那些个护院都是未婚男子,宋微月又看向观众中那群激动不已的少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难怪“斗水”这一传统可延续百年,名义上斗的是田地用水,实际斗的是“女子如水”,这般一想,许多东西也就都想明白了。
宋勤书点头道:“这军户不比民户,说来军户有军屯田,但此田地一不得买卖,二是不得荒芜,而且得向军队缴纳不少粮食,若是遇上太平年间,军五民五,除去粮种租借工具费,还能剩些粮食。
但是,在先帝时期,曾有过一段时间军八民二,军户种植军屯田,忙碌一年还得给军队倒贴钱,于是大量军户放弃户籍成为流民。
而这五个村子能留存至今,村子里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斗水’可谓功不可没。”
宋微月惊呼,“要上交五成?那不是相当于是军队的佃户?”
何有为插嘴道:“我们比佃户还惨,佃户遇上心慈的主家,还可能只要交四成租,我们?要不是今上英明,下旨最高只能收五成,我们还不知道要交多少?”何有为说起此事就愤愤难平,谁家种上一年的地,自家新粮都吃不上,得换成粗粮才能勉强吃六七分饱,怕是都会有些意见。
就这六七分饱还得靠老天爷给饭吃,如若遇上欠收或是灾年,能混个三四分饱那都是“富裕”人家。
“三小姐,我们这些人家里说的好听,家家户户少则一两顷地,多则三四顷地,可年头到年尾,交了军粮,我们是一口细粮都不敢吃,得换成粗粮或者陈粮才能勉强混个六七分饱。”
又有一人道:“而且家家户户都得有一人参军,便是父亡子替,兄终弟及,若是遇上打仗,家家户户都得挂上白帆。前段时间栓子叔丢了一条腿回来,他儿子就入了伍,一条腿,才五两。”
“狗剩哥人没了,留下那孤儿寡母,不也就十两银子就打发了。十两银,就是备铠甲武器都不够。”
宋微月听罢,沉默不语,这些军户家庭,家家户户至少都有一至亲在驻守边防,而且本朝要求,军户入伍前得自备铠甲兵刃,铁这玩意向来是管控物资,价格高昂,许多人家的铠甲武器都是世世代代相传,父传子,兄传弟,直到这一户再没男丁才会封存。
身为军户,为国效命,待遇如此,何其悲哉。
宋微月这时才明白,为何宋勤书会优先择取出生军户家庭的成为护院了,想来除了这些人武力值不低外,还想着要能帮一户人家是一户人家吧。
宋勤书恐怕也未曾想过会有这样一个美丽的误会,自己当时找军户作为护院,除武力值这一考虑外,还考虑到,军户世世代代居住此地,可以说最熟悉此地的除了军户别无它想,宋勤书就在一军户手中拿到过一份详细的堪舆图,比地方志中记载的堪舆图还要详细。
更为重要的是军户无法变更户籍,若是打起仗来,他们是最大的一帮守护家国的力量。
而且军户家家户户都在军中有人,总能知道些小道消息,哪怕比普通百姓早一天知道战争的消息,都可能增加自家人的存活率。
如此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而宋微月此刻则在想,我从种花家来,是因何而来,又有何归处,难道就只是单纯的健康的活着?
此时一轮打斗已经结束,许多姑娘热情的将自己村的“勇士”迎了回来。
宋微月终于明白,这“斗水”的第一目的是为了传承,雍州境内有一俗语,叫“嫁人不嫁军户”,若是军户家庭的女儿为了逃离军户的命运,纷纷都嫁给民户,那等待军户的恐怕就剩下灭亡了。
第二目的是几个村子互相通婚,互为姻亲,如此不管是在家种地,还是在军队当兵都可抱团取暖,如此外人才不敢欺。
宋微月佩服这五村的老祖宗能想出这样一个办法,让自己子孙得以生生不息。
一轮止,二轮起,一轮胜利的勇士再次下场,我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呢?
宋微月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连比斗的精彩都无法吸引她了。
何有为等人发完唠骚,便在一旁为自己村的人呐喊助威,因为几个护院不是一个村子的,争争吵吵闹闹,几个男人堪比一群鸭子。
就这般都未曾将宋微月的心思拉回来,宋微月一直在回想,自己上一世有哪些东西可以搬到大昭朝,既不引人注意,又能让许多人受益。
想了许久都未曾想起,越是想不起,越是忍不住去想。
宋勤书本是看到一激动处,想叫宋微月瞧瞧,却发现此情形,回想起听宋微风说过,微月偶会发呆,无需去打扰她,她自会恢复过来。
宋勤书忍着耐心,还特意吩咐周边人小声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