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轻舟没有推辞，转而请教赵逸峰，“总督，今年的军粮什么时候会运到？上头可有定下人选？”
    既然要借以押运官的名义干事，那自然要知道对方是谁，会走哪条路线，以及大概的抵达时间。
    说起这个，赵逸峰就面露难色，孙轻舟心头嘎噔一声，不会今年又是去年那个姓秦的吧！！！
    刘千户脾气直，直接问：“总督，圣上不会又是派的那个秦王八吧？”
    秦王八，名秦王放，任兵部侍郎。
    赵逸峰横了他一眼，我都给圣上打了小报告，不对，写了弹劾折子的，圣上怎么还会派这个笨蛋过来。
    “有些事现在说给你们听听，倒也无妨，”赵逸峰向东方拱手道：“自去年宋丞相一案后，我等便向圣上请求再下发一波军粮，圣上应允后，自扬州一带的常平仓加划了二十万石粮食充当军粮，可那些军粮是什么成色你们可还记得。”
    孙轻舟清冷的道：“记得。”
    “当然记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刘千户表示太刻骨铭心了。
    “收到军粮后，我等又第一时间写了奏折，将此批粮食数量以及成色都一一写明，向圣上禀报了此事，去年圣上先后派了两位钦差大臣前往扬州，这事你们听说了吧？”
    “嗯！”
    “明着是调查扬州近十年粮税逐年下降一事，实则是调查扬州一带的常平仓空了多少。”
    孙轻舟皱了皱眉，“难道常平仓都……空了？”有问题是肯定的，只要没空就……
    见赵逸峰点了点头，孙轻舟与刘千户不约而同吸了口气。要知道扬州一带，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座粮仓，是全大昭的粮储中心，若是都空了，这一旦发生灾情，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想起圣上派人送来的密信，交代自己今年的军粮或会有所推迟，并将其中缘故道明，赵逸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那两位钦差可是有查出什么？”孙轻舟急忙问。
    “恰恰相反，钦差复命，扬州一切正常。”
    “咦？正常？”刘千户不解，刚刚总督话中意思不是不正常吗？
    “扬州大大小小的官员，早在钦差到了之前，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早早的就将粮仓都填满了。”
    “不对吧，他们哪来的粮食？”刘千户大惊。
    “是啊，哪里来的粮食呢？重山，你猜猜看。”
    孙轻舟缓缓吐出一个字：“借。”
    不管这常平仓的粮食被转卖给了谁，如今危机到了，买方势必会帮助官僚度过难关，以筹后来。
    赵逸峰摇了摇头，“圣上也想到了此种可能，这就是为何又派出了第二位钦差，可第二位钦差依旧未发现异常。”
    孙轻舟想起那把粮探子，想到某种可能，面色一白，“他们可真是狗胆包天！”
    刘千户没听明白孙轻舟何出此言，又看向赵逸峰。
    赵逸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扬州大大小小五六十所粮仓，除了表层那一层皮是粮食外，底下不是沙石就是草木呢！”只上面一层皮是粮食，哪里还需要麻烦那些官员去借。
    刘千户急忙道：“总督，这可如何是好啊！”常平仓那是大昭的底气，若是被大蛮知晓大昭第一粮仓都被搬空了，战争岂不是一触即发。
    赵逸峰白了他一眼，来回踱步，瘫着手道：“如何是好？我也想知道如何是好！圣上也想知道如何是好！谁来告诉我，这该如何是好！”自己这守着的可是大昭第一线，若说谁最紧张这粮食问题，非自己莫属了。
    可是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在旁看着，赵逸峰叹了口气，“我们只是军人，粮食的事情不归咱们操心，不过圣上那边，短期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所以，开泰！”
    “哎。”刘千户，名开泰。
    “现在你知道情况危急了，你那里离大蛮最近，你要把他们盯紧了。”把这些事情如今都说了，心头压力也少了些许，赵逸峰看向二人，本来就是他们不找来，这件事也迟早得告诉他们二人，毕竟，他们军营所驻扎位置距离大蛮最近，正定县又是新建之县，大蛮的奸细最容易混入其中。
    如今二人自己找上门来，也算凑巧，正好自己也不用去找他们了。
    刘开泰为难道：“总督，我能当刚刚都没听见吗？”
    赵逸峰阴测测，咬牙切齿：“你说呢？”
    刘开泰见这眼神下意识站直了军姿，“遵命！”
    赵逸峰拍了拍刘开泰的肩膀，“也别太紧张，显得我们好像有问题一样，平常心就行。”
    刘开泰站弯了身子：您这样一说，我能平常心吗？
    孙轻舟道：“外松内紧。”
    “唉对，就是重山说的这四个字，外松内紧。”赵逸峰夸赞道。
    有了执行标准，刘开泰松了口气，面上也浮出了几分笑意，最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轻舟单膝下跪，拱手道：“总督，末将请命。”
    赵逸峰、刘开泰见此纷纷收起笑意，肃着张脸。
    赵逸峰沉声道：“所请何事？”
    “禀将军，末将愿为我雍州七卫屯够二十万石粮食，以备军需。”
    赵逸峰听见孙轻舟所说二十万石，简直不敢相信，“重山，你可确定你所说的是二十万石？”
    “末将敢下军令状。”
    赵逸峰虽不知孙轻舟何来的自信，不过自己可不愿这等良才为了筹备粮草而折了，忙道：“二十万石就算了，十万石就行了。”有个十万石粮食，就能等到圣上下发的军粮，也就能熬过这一年了。
    要知道这整条北防线一年军粮，除军屯地上交的粮食外，户部拨下来的粮食也就六十万石，往往真的发到军营里时，大概也就二三十万石的样子，把空饷都算到现役士兵的肚子里，才能在非战时吃个六七分饱，若是战时，三个月都未必能撑住，毕竟战时军屯地往往就收不上来多少粮食了。
    殊不知，孙轻舟就是以在战时，军屯不及时之际，整个雍州军一年所需军粮为目标。
    孙轻舟清晰的知道，哪怕当今圣上再去如何遮掩，可是已经查出来的事情，总会有渠道被大蛮所得知，无非就是时间的早晚，而要将常平仓重新填满，绝非一时之功，若不早做准备，去年的那场战争惨象，将会重新降临雍州这片土地，而大蛮，绝不会再像去年那般轻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