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妤长睫轻轻闪动，眼神落在那封庚帖上，心底深处还是有一丝淡淡的痛楚染上来，之前和江景年换的庚帖已经烧掉了，这一封是母亲亲手写的，上头还有淡淡的墨香与母亲身上的清香。
程江南垂眸。
似拿着一枚举世珍宝似的轻轻地抚着这封庚帖，心间钻出密密麻麻的痛意，他多想把这封庚帖放进自己的怀里，从此一辈子藏着。
可……
眼底惊涛骇浪，不过片刻，他收了眼里的痛楚，程江南把庚帖递到楚天妤的面前，楚天妤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程江南深深地睨着她，拼了命的将深情隐藏，将痛意压下，温柔地浅笑着说道。
“所谓的订亲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父亲说了，这些聘礼都是你将来的嫁妆，算是程家给你添的箱，庚帖更是不必换了，于外，我们已经订亲，于内，你还是我的表妹。”
这一次，是他对不住表妹了！
楚天妤心中五味杂陈，颤抖着长指接下庚帖，她没有说话，可眼眶泛红，大表哥若是对她没有感情，又怎会付出到这种地步。
程江南望着自己空空的手心，眼中有一丝裂缝，原来……爱而不得是这样的痛苦的。
可偏偏他还不能在楚天妤的面前表现得伤心，得笑着亲口跟她说，他其实也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
这份庚帖如果他换了，那他们便是真的未婚夫妻，将来也许真的会成亲，会生子，会在一起。
可是。
父亲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声之后，惋惜地劝他一定要考虑清楚。
皇室的争端已经把天妤扯进去了，而且太子和邺五都意属天妤。
姑姑如今病重，可能一个刺激她就走了，程家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暗中保护天妤，保护姑姑。
否则。
一旦棋败，满盘皆输，大家就都失了翻身的先机。
他也曾跪在父亲的面前说他愿意放弃一切，一心只做楚天妤的夫君，父亲看着他去意已决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意，捏着他的肩膀问他。
程氏一门就他和程江南进了官场，如果他走了，程家很可能就要落败，到时候军营里的那些兄弟怎么办？程家满门怎么办？天妤和姑姑又怎么办？
还有为了救他而死去的曹将军怎么办？
军营里的兄弟是他一天一天亲手培养出来的，许多已经都是他的心腹，都依着他而活，程家是京中首富，如果没有武力的保护，迟早会一无所有。
他的一意孤行，随时会让程府和楚府灭门！
泪落下的时候，程江南痛苦地犹豫了，所以……他现在能做的还是转到暗处保护天妤，保护姑姑，保护程家，保护兄弟们。
若是太子当真能铲平一切，他便把天妤送上皇后之位，让她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而他，也可以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当初想得很清楚的事情，在看到楚天妤的刹那间，一切都崩溃了。
楚天妤红着眼睛缓缓起身，面对程江南，施了一个大礼，轻声哽咽。
“多谢大表哥。”
这般的郑重，这样的小心，程江南苦笑了笑，抬手将她扶了起来，抬眸的时候，眼底一片炙热。
他们都是局中人，都已身不由己，谁都不能怪谁！
一顺来去的速度很快。
“大少爷，用了五只鸽子，三匹千里马。”
八封一模一样的信，从八个不同的方向出发，就算是佟家手段再多也防不胜防，总会有一封信会平安送到楚南枫的手里。
只要他们能够按期回朝，再与皇上禀明，阴谋就会不攻自破。
……
而此刻的宫里。
佟贵妃娘娘正披散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坐靠在床榻上，阿鱼、阿鲤正跪在床边轻轻的捏着她的腿，奶娘丁嬷正拿着梳子一下一下地轻轻理着她的秀发。
内宫气氛有些沉重，佟贵妃的脸色也十分不好，方才她训了邺王，以往说他，他都会过来哄她顺着她这个母妃，但是这一次，邺王竟然甩袖而去。
佟贵妃这会子气的胸闷气短，只觉呼吸一阵窒息，那楚天妤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那般痴迷，事隔三年都不能让他忘记！
“丁嬷，你出一趟宫去佟府，让她们安排一场菊花宴，记着……一定要请楚天妤……”
接着佟贵妃娘娘凤眸阴狠一闪，在丁嬷耳边说着什么，丁嬷老脸一横，点头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
丁嬷放下玉梳，起身施礼，随后离开内室。
宫里的气氛阴阴沉沉，但白鹭院却欢欢喜喜，下人们忙碌了几个时辰，等到所有的东西都登记在册又全都入了库房之后院子才重新空荡起来。
程江南与楚天妤一起去了含霜院，楚夫人看到她们一对璧人似的模样，眉眼里都是欣喜，半月过来喂汤的时候，她都多喝了小半碗。
楚夫人一手握着女儿的手，一手握着程江南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总也觉得十分满意。
“真好啊。”
天妤能够嫁进程府，她是放一万个心，哪怕她有一天死了，她也能够瞑目。
“江南生得真好，又高大，身子骨又好，武功也不错，官途也有，又是天妤的表哥，当真让我很是欢喜。”
楚夫人一边将握着的手轻轻的重叠在一起，一边看着他们轻声低喃着。
“江南啊，姑母把天妤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疼她、爱她，切莫让她受了委屈，也切莫让她走了姑母的老路。”
“侄儿一定会的，一定会护她一世，爱她一世。”
程江南急忙郑重地说着，见姑母这番模样，说句话都要休息好一会儿，心里万分不好受，转头时见天妤眼里都是泪意，轻轻握了一下天妤的手，然后笑着问楚夫人。
“姑母可想回程府看看？祖母若是知道您回去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可以吗？”
楚夫人下意识的有些怯懦，身为程家的嫡女，出嫁之后不但没有给他们长脸，反而让他们一直担心，若不是母亲的身子康健，弄不好母亲早就……
“母亲，我们都准备好了，只要您可以移动，随时都可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