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甲申之变
作者:胜者即正义   明末振兴方略最新章节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城西面,北面皆传来了轰隆隆的炮声,炮焰发出的亮光不停闪动,和成千上万正在燃烧的火把一起,将漆黑的夜空染成了微黄色。
    这是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麾下的中营权将军刘宗敏,后营制将军李过两员大将正在架炮轰城,企图以此逼迫还在城中垂死挣扎的大明崇祯皇帝献城投降。
    如此局势之下,北京城内早已经人心惶惶,便是宫中派往城墙监军的太监,大部分都已经和顺军内外勾结,南面的北京外城,就是因此陷落顺军之手的。
    而这距离顺军围城,才不过两日。
    且说,自去年十月,孙传庭兵败战死潼关,关内最后一支有野战能力的明军覆灭,大明实际上已经陷入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而鼠疫过后,京营彻底崩坏,自请领兵出征的李建泰又带走了京营中最后能战的数千人马,此时此刻,面对围城的十几万顺军,原本固若金汤的北京城,根本没有任何坚守的可能。
    不止是太监,城内的一众明廷大臣,同样早已经蠢蠢欲动,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大开城门,迎接新王了。
    在原本历史上,这一天后半夜,北京城就会被李自成的大顺军攻破,而明天一早,崇祯皇帝就会披发覆面,在留下一句“任尔分戮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之后,自挂煤山老树,大明正统也就此亡朝。
    但如今,一个来自后世,穿越到了明末太子朱慈烺身上的军人灵魂,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正竭尽全力地煽动着蝴蝶翅膀。
    两天的时间,随着记忆的迅速融合,以及出现在他面前的,一个个活生生的历史人物,纵使再荒谬,他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就是朱慈烺的事实。
    没错,就是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嫡长子,大明王朝最后一个正统的皇太子,朱慈烺!
    这个在东非的某次特别维和行动中,意外穿越了数百年时空的现代灵魂,清楚地记得原本历史上,自己的这具身体,以及数以千万计的大明百姓,接下来所要面临的悲惨命运。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改朝换代,这是衣冠尽失,亡国灭种的危机,大明一千三百多個县,有清军大屠杀记录的,超过一千个。
    如果他不想束手就擒,不愿意接受被顺军俘虏,然后消失在乱军之中,最终生死无踪的归宿,那他就得立刻做出改变。
    但现在的局势,别说是什么长远打算了,对于他这个刚刚穿越两天,手中没兵的末代太子来说,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大问题。
    不过,只要北京内城还没有被攻破,事情便依旧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当兵那么多年,日复一日的苦练和多次实战所形成的战斗素养和心理素质,早已经非同寻常,只要有熟悉周围地形路线的人带路,审时度势,趁乱突围出去,并非不可能。
    到那时,他依然还是大明的皇太子,等到了南京,继承大统,一切便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要知道,原本历史上的南明,并非完全没有恢复山河,北伐中兴的可能,只是因为继承大位的藩王们,法统难以服众,一连串的内斗严重削弱了南方明军仅存的那点实力,最终白白便宜了满清鞑子。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北京东城将军胡同,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之心的府邸内,朱慈烺看着笔直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京营军官,一面缓缓起身,一面微笑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的话,小的姓常,名登贵,是五军营的百总......”
    常登贵低着头,抱拳的手臂微微颤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十分忐忑,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路都表现得十分温顺的太子殿下,突然间要把他召进屋内。
    朱慈烺闻言,面上依旧带着微笑,他缓缓踱步到常登贵的身后,又明知故问道:
    “常登贵,五军营的百总,天子的亲兵,本宫说得可对?”
    常登贵闻言,心中一惊,但还是立马回答道:“殿下说的对。”
    但对也没用,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面前这个年少的太子爷脑中忽然冒出什么想法,然后发号施令,要让他这个所谓的“天子亲兵”,带着手下人回紫禁城救驾。
    如今北京城到底还没被顺军攻破,大明王朝的法统还在,朱慈烺这个太子爷说话也确实还是有几分效力的,但如果这个命令是想让人去白白送死,那大概率是没用的。
    “那父皇命本宫南下应天府,继承大统,图谋中兴,一路护卫,可是你的职责?”
    朱慈烺说着,已经从常登贵的身后,绕到了他的身侧,虽然没有说让后者回去救驾这种话,但不断响起的脚步声,还是使得对方的心,一直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
    这到底是大明的太子,内里还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现代军人,只要稍稍振作,在气势和心理上,是完全压制常登贵这个小小京营百总的。
    “小的和手下的兄弟,便是拼了这几条命,也一定护送殿下安然南下!”常登贵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保证道。
    “好,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朱慈烺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常登贵的面前,他伸出双手,扶住了常登贵的双臂,语气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现在屋外的院子里有二十五人,三人是东厂的番子,三人是王之心府中的家丁,还有十九人是三大营的精锐,里面有多少是听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素来心思缜密的常登贵,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面前的太子爷想要干什么,只是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站在他面前的,固然是当今太子爷,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按理说不该有如此气势才对啊!
    可对方握住他两臂的双手,却又那么有力,声音更是沉稳雄浑。
    常登贵当即惊恐得想要跪下,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太子爷给硬生生扶住了,最终完全是乱了阵脚道:
    “殿下,这些都是大明的忠臣啊!”
    “哼,若是大明的忠臣,为何要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把本宫留在他的府邸之中?”朱慈烺冷笑一声,直接把矛头指明,然后又幽幽道:
    “难不成,他这小小的王府,能挡得住闯贼的千军万马?还有本宫的两个皇弟,如今又去了哪里?”
    常登贵听了,根本不敢回答,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个太子爷心里什么都清楚,王之心,栗宗周,王之俊那三个阉人想要挟持皇子投降闯贼的小心思,早就被对方看透了。
    至于前几日,太子爷一直表现得温顺听话,恐怕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他,现在似乎已经被太子爷当成了那个机会。
    但问题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军营百总,手底下也只剩下了八个兄弟,这样的机会,他能把握住吗?
    “如今事态紧急,本宫也不和你废话了。”
    朱慈烺很快松开手,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他从常登贵的表情中,便知道对方同样早就猜到了王之心等人的小算盘,只不过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追随,便也想着随波逐流,听天由命而已,于是当即语气坚决道:
    “若你还有忠君报国之心,带着你的手下,杀了王之心派来监视本宫的那六个人,只要告诉另外的那十几人,还有王之心府上的其他家仆,本宫下令抄家,他的府中有金银数十万,谁抢到就是谁的,这些人自然不会与咱们为难。
    若是无忠君报国之心,当兵打仗无非就是想要吃粮求财罢了,这么多金银,你和你手下的兄弟,自去和他们一起分了便是,随便拿上一包金子,寻一处安宁和平之地,今后怎么着也能做个家财万贯的大财主。
    本宫只要两匹马,一副甲,一张弓,一柄刀,自己突围出去便是了,如果能顺利到应天府,继承大统,将来你们兄弟无论是谁南下,本宫必定厚待,高官厚禄,决不食言。”
    朱慈烺知道自己手上没有筹码,但他皇太子的身份,却依旧是可以好好利用的,而当前京城内的各方势力,实际上都早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便是护卫他的这二十个京营甲兵,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如今还待在王之心的府邸,其实也只是惯性使然。
    换言之,如果有什么意外突然刺激到他们,他们极有可能会立即失控,一哄而散,变成乱兵,但如果有一个强悍有力的领袖,他们又会因为原本就是群龙无首,漫无目的,紧紧团结在这个领袖的麾下。
    朱慈烺这两天一直在观察和思考,他凭借着皇太子的身份,只要能拉拢到其中一个有威望的军头,以此作为亲信,那带着十几个护卫突围出城,完全是可能的。
    而这些从城内几万京营老弱中千里挑一出来的精锐,根本不会忠心于一直高高在上,但对他们却一毛不拔,想要挟持皇太子献闯的王之心,朱慈烺完全可以策反。
    毕竟,只要突围出北京,有马有甲的情况下,想要到南京,其实并非不可能,而从龙护驾之功,从此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极具诱惑的。
    常登贵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他手下有八个兄弟,在被调来护卫太子爷的二十个,但却分成了六支的京营残兵中,算是实力最强的一支了,这或许也是太子爷选中他的原因。
    但是,王之心府邸之内,似乎只有十来匹马,而想要突出城外的重围,一人至少需要一匹马。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面前的太子爷,虽然年纪轻轻,但确实不简单。
    “殿下,那若是其他京营的兄弟也要跟上......”
    “不需要他们,咱们没那么多马,而且到时候他们若是不愿意听你的,你又该如何自处?”朱慈烺摇了摇头道,表现出了对常登贵的无条件信任。
    “本宫若是能突围出去,那便还是大明的皇太子,江山社稷,金银财宝,什么都不会缺。可若是不能,便是阶下之囚,一无所有。”
    他看着依旧低头弓腰的常登贵,顿了顿,又继续鼓动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建功立业,成就不世功勋,生死又算得了什么?这是本宫最后的机会,也是常将军,伱和你手下兄弟们最后的机会。
    难道,常将军和手下的兄弟们,愿意一辈子岌岌无名吗?就算投了闯,也不过是南下的炮灰罢了,同样是冒着生死,何不跟着本宫搏一搏?”
    在朱慈烺的循循善诱之下,常登贵根本做不到不心动,他其实心中很抵触投贼,否则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听调前来护卫皇太子。
    而且,朱慈烺说得确实有道理,只要到了南京,他们这些护驾功臣,从此必定是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至于突围出去,其实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闯贼毕竟才围城两日,刚刚扎下大营,据他所知,连壕沟都没挖多少,只要有马,不遇上成队的闯军哨骑,此事便有很大机会能成。
    ‘那就赌一把!’常登贵咬了咬牙,心中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