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希从百里渺的表情中读出了回答，眼睛弯了弯。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回去的原因。

    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分明对人族没有特别的情感，也不在乎他们的生死，都能因为对她的偏爱散去自己的魔气。

    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回去救他呢。

    可是，

    “我不是说过，那都是我骗你的吗？”

    “也许是骗的。”

    顾轻希转身就走时是真的信了他的话，以为他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戏耍她，那么一副虚弱的模样也是作戏。

    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之前的话并不是欺骗她的谎话呢？

    那么，将被自己刺了一剑的百里渺一个魔扔在那儿——

    顾轻希又不是石头做的心，过往种种他的付出都是被看在眼里。

    只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愿意冒着再被骗一次的可能回头。

    顾轻希尚未离开太远，就有了回头的念头。

    开始脚步是犹豫的，因为会担心看到百里渺等在那儿会嘲笑她。

    她没想到的是，才走到一半，脑海中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声音来自于元神之上，咔嚓咔嚓的声音过后，某种牵绊彻底消除。

    这让顾轻希想起了那次不成功的神魂契约。

    那次虽然没有成功，但能让自己误以为成功，应当是另外结成了某种相关的契约。

    契约现在断开，所以契约的另一方——

    这种联想，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顾轻希加快了脚步，就发现了躺在花海中奄奄一息的百里渺。

    如果她回来得慢了一点，看到的就会是已经没有气息的他。

    就算她回来得算及时，没了魔气的支撑，百里渺也坚持不了太久。

    为了救他，

    “我与你缔结了神魂契约。”

    百里渺听着她说的话，眼睛瞪大。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与顾轻希身上却像是多了一层不一样的联系。

    这个联系，百里渺知道，是他一直想要达成，决定放手时庆幸没有达成的神魂契约。

    竟然在这个时候达成了。

    而且，介于神魂契约缔结时间的特殊性，目的也是为了将百里渺从死亡中救回来。

    这份契约，诡异地达成了他们真正同生共死的效果。

    百里渺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现在他是真的与顾轻希生生死死地缠绕在一起，梦寐以求的事情实现了。

    不知为何，他却有些怅惘。

    “你是感激我以生死换来魔界与人间的平衡，才用神魂契约救我的吗？”

    大抵就算从魔变成人，也变不了贪婪的本性。

    实现一个心愿，立刻就会去贪求更多。

    百里渺如愿与心爱之人绑在一起，又开始期望她的真心。

    顾轻希没有回答，反问他：

    “神魂契约是可以因感恩达成的？”

    “当然不是。”

    只有发自内心地接受对方，喜欢心悦，才能达成。

    不然就必须得依靠那些蒙蔽的外力，难度之高，百里渺去寻灵材的时候就体验过了。

    顾轻希是没有那么多外力帮忙的，她就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割破了自己与百里渺的手掌，相贴，去牵引他。

    然后，成功了。

    百里渺被无尽的喜悦淹没，毫不犹豫，伸手，紧紧地将面前的顾轻希拥抱在了怀里。

    “轻希，我好高兴。”

    就像是做梦一般，都要忍不住掐自己好几次，才能相信这是真的。

    顾轻希脸贴在百里渺胸前，脑子回忆起契约缔结的时候。

    他已经没了失去意识，无法主动靠近促成契约的完成，只能她来无限深入，几乎是完全渗入到对方的心理世界。

    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顾轻希都做好了会被反噬的可能，事实却是，百里渺的世界，完全对她开放，从来就没有过抵抗。

    半分都没有，就好像，那个对外人没有好脸色的人，永远打开着心门，欢迎她的踏入。

    想到这儿，她的眼睛柔和起来，缓缓回抱住了百里渺。

    他们好像就这样幸福而温馨地走向了大结局——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回归正式的生活中，总是会出现些意想不到的变故的。

    第一个就是两人的去处问题。

    百里渺不可能回魔域，将他带回浮玉峰也是不可能的。

    以沐掌门为首等人对他的恨意，只要他在浮玉峰露面，肯定会被要求斩草除根。

    顾轻希确定了魔域实力锐减、嚣张气焰也被打压下来的情况后，单独回了一趟浮玉峰。

    她那次回去，是为了自请离开宗门。

    沐掌门利用过她很多次，包括那次在与百里渺大战装死逼她与百里渺不死不休，可到底浮玉峰养育了她长大。

    过往种种权当报答恩情，之后，双方便再无瓜葛。

    顾轻希选择做一个闲散修士与百里渺一同游山玩水，也会去驱除对人类有恶意的魔，自由自在。

    去处问题还算简单。

    但下一个问题，就是比较难以解决的。

    百里渺没了魔气，除了身体素质高一些，与寻常的凡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简单来说，就是，他变弱了。

    这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

    很多时候，在顾轻希去降妖除魔的时候，他能在旁边告诉她那个魔族的弱点，却没有办法上前与她并肩作战。

    从前想要守护顾轻希的想法，好像越来越远。

    百里渺时常觉得自己无用。

    他对除魔没有兴趣，但就是想要顾轻希身边的所有位置都属于她。

    偶尔无能为力时，百里渺就会自怨自艾，担心顾轻希什么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有朝一日想要抛弃他。

    虽然知道有神魂契约，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也还是忍不住多猜测。

    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百里渺都会顶着一张怨夫脸游荡。

    他又不想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顾轻希面前，那时候就会藏起来将心事憋闷着独自咀嚼。

    不过很快，百里渺就发现了变弱的好处。

    某日。

    顾轻希应了一个富商的请求，去除缠上府上小儿子的瘴魔，在他们府上多待了几日。

    府上的小公子恢复正常后，对有救命之恩的顾轻希一见钟情。

    即便看到了她身边有百里渺，也大胆地拦住了她诉明衷情。

    “顾小姐，我心悦你。”

    顾轻希被他的话惊了一瞬，回过神就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