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本来已经空荡荡的街道上，薄薄的飘着一层雾，其间突然出现一簇光亮，一道浓烈的香味传入鼻息中。
    看向那孤零零的贩摊，白念念与景辛对视了一眼，缓缓走上前去。
    “老人家，这天都黑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卖糖炒栗子啊。”得了白念念的示意，景辛走上前去问。
    那老人家躬着腰，炒着砂锅内的板栗，听到有人问，这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苍老的眼睛，凭着微弱的灯火看着二人。
    只听他哀哀叹气，“边境打仗，孩儿都征兵报效朝廷了，家里就我跟老婆子，这不是快过年了，想着多赚些，好送去边境，不让他们饿着。”
    白念念扫了一眼砂锅内的板栗，炒的倒是香甜，隔着远远的也能闻到，可这冬日，夜里最是寒冷，哪还有人会出来，想卖也难。
    “老人家，您这板栗闻着便香甜，不如便全卖给我吧。”白念念温和笑着开口。
    那老人家一惊，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你吃的完吗，这板栗可不能存放太久啊。”
    “吃得完，您替我分两份打包，”白念念笑道：“实不相瞒，家里人多，您这点板栗，怕还不够分的。”
    听她这么说，老人家倒也安心许多，当即就给她打包起来。
    景辛接过板栗后，将银子递给老人家。
    “哎呦，姑娘，这银子给多了。”
    “不必找了，天凉，这瞧着怕是要下雪了，您还是早些收了回家吧。”
    看着二人，那老人家感激的连连点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你们简直是大好人啊。”
    看着他收拾了小贩摊，一步步的推着车往街道走，白念念余光扫了一眼镜明宴，没说什么，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镜明宴站在不远处，侧目瞧了一眼钱来，他就立刻会意，转身跑到老人家身边，伸手替其推着小贩摊。
    而镜明宴则是继续跟在白念念身后。
    主仆二人一路悠哉的走着，偶尔能听到两人耳语两句。
    凭着一点光亮，镜明宴能看到白念念微微偏头，耐心听着景辛说话，随后因为她的话笑起来的侧脸。
    行至东宫门外，白念念拉起景辛的手，“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娘娘。”
    白念念接过她手里的一包糖炒栗子，随后轻声说，“回去吧，小河还等着你呢，这包板栗也带回去。”
    见她还犹豫着不肯走，白念念的目光，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御风，“他还在等你呢，我有惊鸿在的，你不必担心。”
    闻言，景辛看向站在大门口的惊鸿，只好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向御风，随后二人相伴离开。
    惊鸿并未因此而走上前，只抱臂靠着大门槛，她当然也看见了身后跟着的镜明宴，也清楚毒念肯定有话要跟他说，而自己不便打扰。
    白念念笑着目送景辛二人离开，这才转过身，看向站在暗处的镜明宴。
    似是接收到她的目光，镜明宴几步走上前，二人之间只间隔了两步的距离。
    白念念将旁的人支开，他当然明白她的用意，现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
    看着眼前一如既往神色平静的镜明宴，白念念有些头疼，不明白究竟是何时招惹上这位王爷的。
    眼前人像是在思考如何与自己说，镜明宴便不打扰，只是那双与镜明月相似的眸子，就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她。
    “镜明宴。”
    “我在。”
    这迫不及待的回答，让白念念刚想开口的话，卡在了嘴边。
    可若是今日不说明白，反倒会耽误人，于是她抬起头，与之对视，“本宫听父皇说，你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可有看中的。”
    镜明宴的眼神冷了一瞬，没有回答她的话。
    忽略了他那几乎要刺穿自己的眼神，白念念便自顾自的说起来，“这京中有不少温婉贤淑的小姐，我虽知如今情况，不太适宜谈此事，但到底是愁了父皇和德妃娘娘许久的，你莫要使性子。”
    少年的眼神仿佛受伤一般，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的质问，“使性子？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呢。”
    白念念低下头，轻叹一声，“我到底是你皇嫂，同你提一提…也无妨。”
    “皇嫂？”这两个字尤其刺耳，镜明宴说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可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见她不肯多说一句，镜明宴便先开口，“说的是，本王瞧着那凤家的凤卿卿便不错，皇嫂认为如何？”
    他咬着牙说着“皇嫂”二字，搬出凤卿卿，企图让白念念死了这条心。
    他到底还是了解白念念，果然如他所料，在听到凤卿卿二字时，她的眉头皱起。
    二人心知肚明，他无意拉拢任何人，若真娶了凤卿卿，只会叫她孤身独守。
    这本是他与自己的事，不能扯上无辜的人，更何况此人还是凤卿卿。
    白念念本就站不住太久，听到这话，借着怒意便抓住了他的手臂，“镜明宴，你非要如此吗。”
    察觉到她的身形有些不稳，镜明宴竟一时后悔，自己明知她的身体状况，却还要气她，反手死死的扶住她的手臂。
    即便心中后悔，可嘴上还是不饶人的说着，“皇嫂不是说了吗，可我瞧着，这京中除了那凤卿卿，便没人再适合了，我这不是为了父皇和母妃考虑吗。”
    白念念只觉心口疼的厉害，到底是忘了，眼前的人可是镜明宴，而不是镜明初，嘴毒着呢。
    见她脸色有些发白，镜明宴隐隐慌了神，不敢再开口说一句，只待眼前人平复情绪。
    “罢了，”白念念叹息一声，松开了手，原本强硬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还带着不曾掩饰的无奈。
    “镜明宴，”她说着，缓缓捏紧拳头抬起来，“人的心，就只有这么大。”
    她秀气的眉头皱起，加上那泪盈盈的目光，看的人心头发颤，“我当初整颗心都只为寻找解药，后来分出一半，给了……镜明月。”
    二人对视，白念念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挫败，于是继续说道：“人心太小了，小到装不下两个人，解了毒之后，我的心里就只有镜明月了，分不出半点来……给任何人了，你明白吗。”
    一向面无表情的镜明宴，在这一刻有了情绪变化，他不解，不相信，不甘心。
    多说本就无意，白念念将手中的糖炒栗子塞到他手中，“拿回去给德妃娘娘吧，你想必也爱吃的，早些回去休息。”
    她的情绪收拢的很快，可呆呆站在原地的镜明宴，却盯着糖炒栗子看了很久。
    直到白念念踏入东宫大门，由着惊鸿搀扶着，快要走进去时，他才抬起头喊道：“白念念，你以为你是谁。”
    话落，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顿住，他才好笑的将接下来的话说完。
    “你管不了我，我镜明宴爱跟谁就跟谁，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不过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如他。”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声音低落了许多，话音落下，镜明宴转身离开。
    东宫与贤王府几乎是背道而驰，他却为了送白念念，为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选择来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