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毅看着大橙子将孟老救起,紧悬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到嗓子眼里面,他扭过头盯着刘景行心中竟是一片澄明。
“明知不可而为之!就凭这一点,你有资格同老夫比试!”
刘景行神色一正,用古武者的手势朝他作揖道:“老夫刘景行,三岁开始习道,五十岁登临化虚境,可惜天性愚钝,到头来也只学会了一手粗鄙的拳脚功夫!”
夏毅点了点头,目光中无惧无怖,他也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道:“小子夏毅,习武……刚满半年,化气境!”
刘景行有些吃惊道:“你半年就能达到化气境?这玄门果然手段了得!”
夏毅撇了撇嘴巴,心中暗自嘀咕:老道士教我吐纳地气,孟老教我习练国术。这玄门教了什么倒是不知,可这麻烦事情倒是一件不少。
“哼!既然我们都是以武证道的修者,就不要弄这些俗套!来,老夫让你三拳,免得玄门那帮老家伙说我以大欺小!”
刘景行抖了抖衣袖,从容不迫地朝前走了两步,那模样像极了一名质朴的乡下老翁。
夏毅眼中闪过了一丝微芒,膝盖一弯徐徐摆出了矮子步的架势。这刘景行肯同自己比试,那就是同意放过了孟老和大橙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呢?
“娘……”夏毅将双拳缓缓贴在腰侧,心里默默想起了母亲。自己本想着给母亲积攒些医药费,谁知竟意外卷入了这场争斗,这到底值不值得呢?
“普通人按部就班的活着,就像是坐井观天一般,根本了解不到这世界的本质!圣人云:朝闻道,夕可死!我能够在死前触碰到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曹刚龙……我要是死了,龙组应该会替我照顾母亲吧?你可不要忘了,今年的薪水还没发呢!”
夏毅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抬眼望了一下灰蒙蒙的天空,周身筋肉骤然缩紧,丹田处有一团水银般的物质在飞速旋动,滚滚热流沿着脊柱充盈在四肢百脉。
“刀意拳气!”
他左腿猛然一挺,将地面踏出了一个深坑,整个人冲天而起向着刘景行挥出了凌厉的一拳。
刘景行点了点头,挺起胸膛朝前迈了一步,周围的雨水轰然四散,就像有道无形的劲气将它们劈散。
“第一拳,明劲十足!可惜后力不济,拳意仍显稚嫩,犹如邻村顽童打闹一般,没有一击必杀的决心!”
他摊开右掌,有一滴晶莹的雨点在掌心打着转儿,那雨点之上密布着千道裂纹犹如一颗破碎的水晶。
夏毅落在远处,大口的喘着粗气,这刘景行只是迈步上前就将自己的拳意瓦解,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的不足,这武道造诣一目了然。
“一击必杀是吗?”夏毅沉了沉心神,自己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刚才的一拳自然不会做到一击毙命,结果这样一来拳势、拳意就首先落入了下乘。
“再来!”
夏毅跺了一下脚,腰眼处剧烈的抖动起来,一种不可明言的劲力沿着脊柱徐徐上升,这是在临仙观中听雷时得出的一丝感悟,那是一种被雷声警醒的震颤,是一种属于心神上的启迪。
“刀意拳气!”
这一拳迅猛如雷,刘景行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笑着朝前踏出了第二步。
“轰!”
四周的空气剧烈震荡,一股骇人的气浪从刘景行面前爆开,将地面炸出了一个深约一米的大坑。
“嗯!这一拳有些味道!能够假借雷霆之势,裹挟拳意出击,也可称得上是妙招!可惜假借外物之力尚未炼化贯通,这一拳凭借外力过多,反而少了拳意本真……可惜了!”
夏毅头顶冒起了丝丝白烟,这正是力竭不怠的标志,他看了看微微发抖的双臂,一股莫大的无力感瞬间袭上了心头。
刘景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的拳风中含有刀意,这本是不可多得的双证手段!只是这种修法古今罕见,非高人大能才可驾驭!你即便是那万中无一的武童子,也只怕被这双证之法所拖累!”
夏毅抬起头,咬牙问道:“什么是双证之法?”
刘景行双目低垂,轻声道:“这世间证道法门有千万之数,世人证道只取其一,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我问你,你修炼这刀意拳气究竟是先证刀,还是先证拳?”
“先证刀,还是先证拳?”
夏毅愣了一下,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拳法来自于孟老传授的王八功,刀意则是大橙子父亲的残魂赐予,他从未想过这二者到底有什么分别,不都是以武证道的法门吗?
刘景行盯着眼神迷离的夏毅呵呵一笑,习惯性地甩了甩衣袖道:“夏毅,你还有最后一拳!这一拳过后,便是阴阳相隔!老夫以拳证道,修的就是一个“破”字,你不要妄想老夫会饶你一命,这有名有实的武道对决便是如此!”
夏毅抬起了脑袋,目光坚定的望着他笑道:“刘前辈,我既然敢留下来,就不会求你饶命!死了算我不自量力,赢了也只是机缘巧合!”
刘景行被他气的一乐,指着他笑道:“笑话!都到此时此刻了,你还觉得自己会赢?这证道讲究的就是证道之心,你连自己的道在何方都不知晓,还敢口出狂言?老夫有耐心等你的第三拳,我要让你知晓,这有道一拳和无道一拳的区别!”
“口出狂言?证道之心!”
夏毅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自己同孟老习练国术,却从未想过要如何证道,每每习武之时总有一丝茫然的存在,如今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碎了笼罩在心头的一团迷雾,让他看见了远处的一团光火。
“我的道心?我的道心是什么?”
他微微闭上了双眼,努力回忆着自己的人生。从幼儿时期到辍学待业,从第一次创业失败到临仙观听雷,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各种嘈杂的声响乱作一团。
刘景行微微看了他一眼,嗤之以鼻道:“荒唐!老夫还从未见过,有人在对决中寻找道心的!”
“夏毅,你母亲的病,你不知道吗?”
“我说毅子,钱不够了尽管开口,咱哥俩谁跟谁啊!”
“夏毅是吧?恭喜你被录取了,明天就去项目上报到,你最好注意点……这是公司首次破格录取一个辍学的社会青年……”
“缘主,你看的见红云中的景象?”
夏毅抱着脑袋跪在痛苦哀嚎,各种过往经历都朝大脑中塞去,将整个脑袋胀得生疼,没人注意到他的眉心之处缓缓发亮,一个玄奥古朴的图案隐隐显出……
“轰隆隆!”
天地间响起了硕大的雷鸣,一股劲风由远及近的袭来,让刘景行也感到了一丝寒意。
“夏毅!你快点过来,这尊就是上清化灵须陀天帝!这上清化灵须陀天帝姓彭讳移那,成道于三亿四千六百七十二万年前,执掌三十三天中的始黄孝芒天,是西八天中第四天的天主……”父亲指着面前的一尊神像,向他娓娓道来。
夏毅愣了一下,看着面前依旧年轻的父亲有些发呆。
父亲似乎对他的表现有些气愤,不满道:“你快点过来啊,你不是吵着闹着要来此处吗?”
“来此处?”夏毅心头一阵茫然,想起自己似乎是有什么要事要做,此刻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你仔细看清楚了吗?这须陀天帝仍是太素七气所化,在地界修行以武证道……”
夏毅茫然地看了一眼父亲,记得父亲只是一名地勘测绘人员,为何会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
他抬起脑袋,这才发现自己处在山脚之下,面前的石壁上刻满了栩栩如生的神像,当中的一个神像格外巨大,竟然是由整座山岩雕刻而成。
那神像头戴紫金冠,脚蹬麻履,横抱着一柄砭人肌骨的漆黑弯刀。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有一道巨大的裂痕从脖颈处划过,将石像一分为二。
“爸!这是哪里?”
父亲扭头看着他,不可思议道:“傻孩子,这是家啊?”
“家?”夏毅心中咯噔一下,总感觉哪里有说不出的怪异,他不由得扭过头去,只见背后是一片紫红色的天空,一轮破碎的红日悬挂在苍穹之上,山下浓烟四起,竟是一副萧条破败的模样。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在哪里?”
夏毅慌忙喊道,身后竟无人应答,一瞬间父亲竟也消失了踪影。
“爸,你到哪里去了?这到底是哪里?”夏毅朝四处张望未见人影,一咬牙沿着山路狂奔起来。
一名壮硕的庄稼汉子从拐弯处徐徐走来,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露出一抹微笑,盯着夏毅的背影扬声喊道:“此乃始黄孝芒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