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南局对翟柏涛的工作非常满意,认为他在隐蔽战线尤其是经济战线上更能发挥革命作用。因此一纸调令,翟柏涛彻底被调离野战序列,被紧急任命为中共特科淮海区站站长。同时专门配给他两名秘密交通员。
翟柏涛是临危受命。上周淮海市地下党员石西岩被捕,党组织被破坏严重,目前情况不明。翟柏涛需要立即着手评估损失,撤离可能暴露的同志,同时另起炉灶建立一支秘密行动队,打入淮海剿匪司令部。最近国共摩擦越来越严重,国民党意图将我军挤出解放区的意图越来越明显。淮海剿匪司令部掌管将近七十个师的部署调动,地缘战略极其重要。眼下该地区是中共特科情报盲点,需要尽快打通情报线。
任命书还没揣热乎,第一个任务就下来了:晚八时于戴圩镇爱客来酒肆召开会议。翟柏涛跟彭国彦请半天假去看牙,在城里绕了一圈又拿着钓具跑到城南运河的大湾子钓了一会鱼,确信没有盯梢,才登上芦苇荡里的交通船到了戴圩镇。
徐明在酒肆后门把翟柏涛接进密室,高兴的紧握住他的手给大家介绍“大家欢迎首长。”屋内三个人赶紧起来招呼, 气氛很热烈。鲁南支队经济科的饶介民是老朋友,两人共事多年,这次又要携手干大事了,彼此都很激动,手握了又握,抱了又抱,战火洗礼过的友谊是这个世界上最铁的交情。
另外两个年轻同志一个是淮海市盐务管理局职员徐智同志,他是是鲁南局单线联系的交通员,这次专门由鲁南局调来建设中共特科淮海区站,“哦,欢迎,欢迎徐智同志,你就是我们的地导。”徐智是徐州活地图,大街小巷的路都纹丝不差的印在他的脑子里。
另一个是个女同志,戴着帽子围着围巾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个容貌。翟柏涛有些意外,这么危险的任务让年轻的女同志参与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徐明同志看到翟柏涛迟疑了那么一下,赶紧介绍“首长,这次鲁南局给淮海站配备一台师部才能配备的15瓦电台,电报员也是顶尖的,这位是……”
徐明刚要介绍,女同志比他还激动,噌的站起来,“校长好!刚吃过饭不会不认识了吧?”
翟柏涛被吓的一激灵,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好你个宗月琴,竟然潜伏到我身边来了。我还真走了眼。”众人大笑。
“以后啊,别没大没小的,以后见了我得叫哥,叫什么校长。我没大你几岁,校长这个词听起来像是差了一个辈分。”宗月琴听出话外之音,脸羞的绯红。
翟柏涛在接头会看见宗月琴是惊喜又担心,惊喜的是两个人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担心的是怕她年少不知愁滋味,更不懂社会的黑。眼前这个年轻人能不能经受得住残酷的革命考验还未可知。
徐智同志带来的消息是淮海市地下组织除出任务和少数几个撤离的外,全部被捕或牺牲。这其中发生了一个意外,就是一个非党员钱树岩也被敌特密捕。钱树岩,23岁,店员。与石西岩是朋友,石西岩被捕后特务搜出两人合影照片,后面有钱树岩写的赠语“我们是一样的心,我们是一样的血”。特务以此为“同党铁证”对其严刑拷打。
翟柏涛了解到这个消息后当即决定,要火速吸纳其入党,“敌特必将对其进行严格的审查,虽然他是进步人士,但不是党员,所以审查不出来什么。我们吸纳入党,再打入敌特中间去,日后定有大用。”根据翟柏涛的指示,中共狱中支部10日后接收他为中共正式党员。
1946年3月2日中共代表团飞抵徐州视察,国民党当局假惺惺地释放了几个经其审查没有问题的“政治犯”,其中就有钱树岩。
出狱后,中共特科淮海区站安排钱树岩留在市里搞隐蔽斗争。6月,薛岳接任国民党淮海绥靖公署主任,需要文书人员,钱树岩根据组织安排经过考试被录取,任职绥靖公署军务处司书。特科成功的将楔子打入了敌特军事首脑机关。
由于钱树岩身份极其特殊,翟柏涛建立了一条单线联系的交通线。宗月琴是两人之间的交通员。宗月琴的公开身份是淮海水泥厂的监委主任,淮海水泥厂是翟文采当年在淮海跟随张謇实业兴国建立的,是翟家产业。厂里人都认为宗月琴是翟家大少爷翟柏涛找的情妇,在厂里吃闲差拿空饷。翟家的人自然惹不起。宗月琴落个清闲自在,在厂里一幢小楼里天天养花弄草,没事就逛百货大楼。
国民党调集大批军队进驻徐州,郝鹏举部队开始向解放区进攻,鲁南军区、华东军区司令部也急需了解徐州情况,翟柏涛需要尽快调到城里。
彭国彦手底下没有人手,好不容易来个翟柏涛帮他,不太愿意放人。翟柏涛只好另寻他法。他以免费提供五千吨水泥加强城防为由接拜见了郝鹏举。两人还算有点交情,郝任淮海省省长时曾视察过邳县运河师范学校,翟柏涛以校长身份结交过他。
这次明里慈善城防,暗里备了厚礼。郝鹏举知道这是有事求他,翟柏涛说明来意,“柏涛老弟,这你就见外了,只要是真心为党国做事我鹏举绝对是欢迎的,只是你现在是个副县长,位置不太好安排啊!”“郝司令,只因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内人向往淮海城的繁荣,非要住到城里来。我一直致力于教育事业,只愿能在教育口谋个差事就好。”郝鹏举知道在邳县翟柏涛和刘银涛两人彼此不对付闹得厉害。刘银涛找他这个大哥不是一回两回了,想把翟挤走。现在翟竟然备着厚礼来求主动离开。郝鹏举落个两头好,心情大好,“柏涛老弟,你在抗战接收中居功甚伟,到教育口那是亏待你了,这样吧,城东区缺个区长,就交给你了。”
现在社会人不说人话,鬼不讲鬼话,要不是那一箱小黄鱼,他这个副县长算个屁,郝鹏举连眼皮都不带翻一下的。
翟柏涛盘下了户部山顶状元街南侧一座大院子作为在淮海城的宅院。大院子三重院进深七十米,占地面积一千六百平方米。由左中右三路院落组成。院落宽敞气派。院中有东、西花园作“游憩之所”,东花园建有花厅、亭阁、花圃、凿池、筑山。西花园依山就势,建有“蝴蝶亭”、“藏书楼”。藏书楼是座三层楼高的西式建筑,是户部山的制高点。登楼顶便可将四周置于视线范围内,是极好的观察哨。大院南墙就挨着基督教堂,有 个小夹缝能勉强挤过一个人到达教堂的柴火间。穿过教堂就是烟火气的菜市场,人流量很大。这是翟柏涛精心挑选的房子,大隐隐于市,还便于撤退。
作为大少爷的红颜知己,宗月琴自然是要住进来的。两人就住在藏书楼的二楼,好在这里房间多,水电卫生间一应俱全。紧张的工作压的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来气,没有时间去考虑个人的感情问题。
国强刚在学校里适应下来,又要搬到淮海城有些不太愿意。他是船,大哥是水,水流船走。好在这次能和月琴姐住在一起。国强在老家没人照看,学习和同龄人差距很大,月琴师范毕业教他这个小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名师出高徒,很快国强的成绩就上来了,在新学校也结识一帮新伙伴。
国军对淮海城电侦非常厉害,固定电台很快就会被侦破。淮海站的电台设在一艘流动卖菜船上。饶介民亲自担任船夫。这是淮海站唯一对外联络平台,除此之外所有的交通线都断了。淮海城现在围的是水泄不通。
钱树岩接到的任务很特别,组织只要他默默潜伏在敌人心脏,争取最高信任,只提供战略情报。他入职时恰逢国民党向解放区全面发动进攻的前夕,薛岳刚上任后发布第一号训令就是下达《 剿匪手册 》,这个手册是发动内战的信号。钱树岩极其小心慎重地把手册取出,交由宗月琴经翟柏涛批准发报给鲁南局和华东野战军。
国民党发动内战迫在眉睫,必须在经济战线上削弱对方的经济实力。鲁南局指示翟柏涛在建设淮海情报站的同时来个去年法币兑换日伪币式样的扩大版货币战,扰乱国战区的金融秩序。这次对手是戴笠领导的“对敌经济作战室”。翟柏涛这条战线突破口还是日伪币,离国民政府法币日伪币兑换窗口期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翟柏涛飞赴上海,他要拜见老朋友周幼海。他要到周府碰碰运气。周佛海担任汪伪政府财政部部长和中央储备银行行长一职时,手中握有全套的钞票胶板。
周佛海情况不好,社会上要求惩治他这个大汉奸的呼声甚嚣尘上。坐在上海行动总队总司令宝座上的周佛海知道,他迟早会砍了头。在府邸见过翟柏涛也无精打采,仅仅点个头哼了一声就算打过招呼了,低头坐进斯蒂庞克轿车就上班去了。
周幼海是中共特科的冷子,虽出生在反动家庭,但一心共产主义事业。得知翟柏涛来意,略一思索,“胶板你是拿不到了,都被戴老板带到南京去了。”
翟柏涛倍感失意,这场货币战算盘怕是要失败。
“家父酷爱收藏,当年搞钱币设计时留下一套母版铜范藏在楼底地库里,不知道能不能用。”
“都这时候了,死马当活马医。”
母版铜范很快被运到根据地,但没人会用,翟柏涛紧急调动力量寻找原新四军江淮银行和盐阜银行的老技工,经连续一周昼夜实验终于印刷出与日伪银行一模一样的钞票,很快这批钞票就被以各种渠道输入到国民政府各法币兑换处。大量源源不断的兑换出法币再购买成棉花,油料、马匹等物资,致使法币进一步泛滥。
日伪币越兑越多,对敌经济作战室觉得这里面有蹊跷,随即启动大规模秘密调查,发现相当规模的日伪币是新造的。调查结果非同小可,惊动了戴老板。他一方面命令提前停止日伪币兑换,另一方面秘密调动军统电侦局到淮海。最近各种迹象显示淮海绥靖公署被渗透了,情报被源源不断的从一个高功率电台发出去了,戴隐隐觉得这次情报战和金融战对手其实是一波人。
自古得淮海者得天下。陈兵百万于淮海的各种部署都属绝密中的绝密。如果敌人真能将淮海摸个底儿清,后果让他不寒而栗。必须尽快铲除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