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乔明信接过铁盒子打量……掂着轻飘飘的,不过用料挺扎实,放点怕丢的小物件挺不错的。
“他们给我几盒土特产。不要不要的,非得塞给我。给你拿一盒尝尝。”曲卓掀开炉盖,往里加了点碎煤坯。
乔明信费了点力气才抠开盒盖子,上眼一瞅,顿时“嚯”了一声,怪不得没多重,感情是满满登登的一盒子烟卷儿。
本以为是散装烟,等抽出一根,脸上稍稍有点惊讶,居然是过滤嘴的。再一瞅上面的标记,脸上的讶异更加明显。但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小兔崽子这是给他上眼药呢。
虽然心里纳闷谁给这小子的,但乔明信迅速收敛了惊讶。淡然的把烟卷叼在嘴里,找出火柴划着。
也不着急点,慢慢悠悠的说:“小子,知道不?有些东西外面瞅着一样,里面可差着门道呢。”
“是吗?”曲卓挑了下眉毛,一脸认真的问:“差着啥门道?”
“呵~”乔明信笑了笑,在火柴将要燃尽的时候,不慌不忙的点燃了香烟。
本想着抽一口再给臭小子说道说道,哪成想烟气入口……乔明信皱着眉头缓缓呼出一股白烟儿。
砸吧砸吧嘴,再吸一口……表情怪异的端详着铁盒子里的烟卷,问:“这谁给你的?”
“一个老将军的孙子,我帮了他点小忙。那小子说这玩意有的是,以后我抽多少他都供了。”曲卓表情和语气都很不在意。
“呵~”乔明信冷笑:“那是人家求你的时候,忽悠你个傻小子呢。
内供烟这玩意,再高的级别也是有定量的,无非是多点少点罢了。
就算岁数大了,抽烟数量受到严格控制,每个月能剩下点儿,家里儿子女婿孙子啥的,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呢。还要多少有多少,简直是想屁吃。”
“哦~是吗?”曲卓不急也不恼,伸手想拿一根点上,却被老乔一巴掌拍开。
“切~”曲卓鄙视了一声。兜里掏出飞马烟点上,眼瞅着乔明信扣上盒盖,宝贝似的藏到床下面。
其实所谓的“内供烟”只是个统称,分好多种烟号。那位唐处的级别,配给的顶多算中档货,甚至还要偏低一些。
乔明信以前混外贸口的,虽然级别不算太高,但能弄到真正的高档货。甚至连根据个人口味订制的非量产货,都能时不时的尝一尝。
但现在不同了,所谓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也就这段时间曲卓供着,勉强实现了抽烟自由。之前的几年,旱烟叶子都抽不上。实在憋的难受,连大蒜皮子都当宝贝捡回来。
“红旗哥,你在不?”外面响起李爱国的吆喝声。
“在呢。”曲卓应声,开门探头往外瞅。
见李爱国个小兔崽子嫌猪圈味大,站在上风口挺远的地方喊:“李焕娣她哥来了,找你呢。”
“她哪个哥?”
“她家来闹事前儿,拎着镐把子那个。”
“知道啦,我马上回去。”曲卓一阵头大。
他还记着呢,上次李大勇喝大了,说等有了枪要来找他再比划比划。
“什么情况。”乔明信听到又是闹事又是镐把子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别提了,烂桃花缠身。公社李会计家闺女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相中我了。愁死个人。”曲卓烦的不行。
“这种事可不是儿戏。你要没那意思,赶紧跟人家说清楚。”乔明信严肃的提醒。
“我也想呀。那个李会计屁股底下不干净,上面准备查他。
我不是认了武装部曲部长当干爹嘛,不知道革委会哪个领导,担心拒绝的话引起他的警觉。让我干爹跟我说,说为了不打草惊蛇,先应付着。”
“……”乔明信没想到情况还挺复杂,摆摆手:“行吧 ,快去吧。心里有点数。”
“知道了。”曲卓不情不愿的起身,招呼李爱国顶着漫天的雪花回知青点。
来人果然是李大勇。见到曲卓二话不说,挎上自行车吆喝:“快点,跟我回去。”
“咋的啦?”曲卓问。
“别磨叽,赶紧的。”李大勇根本不解释,蹬了两下自行车到曲卓身边。等人上了后座,铆足了力气奔下洼子……
偌大的家里就李德林一个人在。
见曲卓进门,李德林收敛了阴沉的脸色,招呼道:“红旗来啦?”
“嗯呐,叔,有啥事儿呀?”曲卓拍了拍脑袋上和身上雪积雪。
“这么个事儿……”李德林瞅了眼李大勇,李大勇多少有点不情愿的出去了。
“你窝炕上干啥呢?”李德林又瞪炕上的李焕娣。
李焕娣不高兴的瘪了瘪嘴,羞涩的看了眼曲卓。趿拉着鞋临出屋时,又瞅了曲卓一眼,抿着嘴唇还笑了一下。
“坐,坐下说。”李德林示意曲卓坐下,问:“你插队有两年了吧?”
“两年多了,我是74年快入冬时来的。”曲卓回话。
“这几天吧,我寻思来寻思去,你得赶紧回京城一趟。”李德林脸上的褶子皱皱着,眼底泛着焦急的说:“这都两年了,你再不回去看看,保不齐那两间房就得让人给占了。”
“应该不至于吧。”曲卓心里有点画魂,纳闷李德林怎么对那两间破房子这么上心。
“怎么不至于。你总不露面,人家肯定以为你在外面扎根了。现成的便宜,还有不占的道理?”李德林训了一句,又稍稍缓和了些语气:“这样,别等天暖和了,你马上跟大队请假,现在就回去。”
“啊?现在就回去?”曲卓完全抓不住李德林的思路。
“对,一会儿就去请假,姜福友肯定能批。”李德林大有一锤定音的架势,摆手不让曲卓插话,自顾自的说:“你回去后把那两间小屋给处理了。找大房子…捡大的看,别怕花钱。不过嘛……”
话说一半,李德林的表情多少有点不自然,稍稍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你现在毕竟还没跟焕娣结婚呢。钱,我可以给你拿。但是吧,你得打欠条。”
不等曲卓说话,李德林再次摆手打断:“不用你还。等你俩领证那天,我当着你的面把欠条撕了。怎么样?”
“这……”曲卓挠了挠头,完全搞不明白李德林到底啥意思。
“行啦,别琢磨了,就这么定了。老子给你买房,你还能吃亏咋的。赶紧找姜福友请假去。”李德林根本不给曲卓琢磨了机会,直接赶人。
临了还补了一句:“对,别跟姓姜的说太多。就说你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后妈和弟弟。”
虽然不明不白的,但曲卓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怎么可能答应。
可一下半下的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使出拖字诀。假装为难的说:“这么大的事,我得跟干爹商量一下。”
“你个大小伙子,跟他商量啥?赶紧去请假。”李德林瞪起眼珠子。
“买房子是大事儿呀,还是用您的钱,我肯定得跟干爹说呀。”曲卓苦着脸不动弹。
李德林很想骂人,但忍住了。耐着性子说:“那你快去快回。跟曲振江说,你小子有本事,以后混好了肯定能杀回京城去。
京城那么多人,老的生一窝大的,大的再生小的。一窝接一窝的,以后房子肯定越来越金贵。不如趁着现在弄套大的,等以后他老了,也能搬去住。
钱的事儿他不用琢磨。马上就是实在亲戚了,谁家有能力就多帮衬一点,都是应当应分的。记住没?”
“记住了。”曲卓点头,暗自稀罕:“这老货这么深明大义吗?别说,这眼光,已经强过眼下绝大多数人了。”
事实上,李德林的眼光强个屁呀。
他是被逼急了,临时想出来的说辞,好让曲卓摆平曲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