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十几分钟后,走廊里响起脚步声。
随后,一位瞅着就是领导的地中海笑呵呵的进屋。
“领导好。”
办事员赶忙起身大声问好,年轻的工作人员也赶紧站起来,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缩着脑袋没敢吱声。
曲卓不慌不忙的起身,没什么表情的打量了下地中海。
“呵呵~”地中海冲曲卓笑了笑,问办事员:“什么情况呀?”
“我很忙,没时间看你们演双簧。”办事员刚要开口就被曲卓打断。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说话呢。”地中海很恼火,但压着脾气没太表现出来。
“明告诉你,北新仓七号院我看上了。”曲卓自顾自的说:“你也甭跟我废话,要么痛快的把过户办了,要么我转身就走,西花厅告状去。”
“……”地中海听到“西花厅”仨字儿,腮帮子肉眼可见的抽了两下。
能惊动外事办一处长亲自打来电话,就已经让人心里挺没底了。
不过,还好。
外事办虽然名头挺大,但跟房管所中间隔着好几层呢。属于我搭理你,是给你面子。不搭理你,你想找我茬也不那么容易。
到底给不给面子,地中海还没想好。打算先盘盘道,再决定怎么办呢。
没想到不等“盘”呢,眼前这小子就把“西花厅”捅出来了,这是吓死人还不想偿命吗?
地中海第一反应是,这孙贼在吹牛13。可说话时不管语气还是表情……底气都太足了,又不像是瞎咋呼。
曲卓见过太多人,也办过太多事儿了。经验多了,除非遇到特别有城府的人,对方什么心思,打眼一瞅就大概有数了。
地中海虽然亲自来了,进屋时瞅着好像还挺和善,但那副拿腔拿事的做派,说明没打算痛快的把事情办了。
考虑到那位马三代的背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曲卓担心夜长梦多,决定直接给他来个狠的。笑呵呵的问他:“不信呀?”
“哈~哈~~”地中海干巴巴的笑了笑。
“大年初一上午,曹老到国科院慰问。完事儿把我拎进小屋好一顿训。没招儿了,我才去的港岛。
你大小也算是个领导,随便找人打听一下,看看我是不是蒙事儿的。
还有,我叫曲卓,你当稍再打听一下我是个什么脾气!”
曲卓说着话,冷着脸抬手,毫不客气的点了点地中海的胸口。
“……”地中海笑不出来了。
有时间有地点,想验证确实不难。关键是,眼前这小子被曹老骂了一顿。
被曹老骂呀!
曹老是随便骂人的主儿吗?
相比于被夸,挨骂才是真的有含金量。
一般人配被曹老骂吗?
“能不能办,给句痛快话!”曲卓摆出一副下一秒就彻底翻脸的架势。
“咳~”地中海极度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给已经傻眼了的办事员打手势。
比划了一下,见完蛋玩意没反应,恼火的吼:“赶紧的!”
办事员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在桌上找申请表。翻了一下,想起来在垃圾桶里呢,赶紧捡出来。
都已经撕了,捡出来也不能用呀。
这会儿办事员挺聪明,二话没说从抽屉里翻出空白表,拿起笔闷头照着填。
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表填完,顺带着把买卖双方的名字也都填上了,再签下自己的名字。
刚想让某位阴沉着脸的货去盖章,猛地反应过来,拿着表格小跑着出去了……
“有人惦记那套院子?”曲卓抬眼皮问地中海。
“哈~”地中海咧嘴干笑。
刚要说话,被曲卓摆手打断:“得,甭说了,我不想知道是谁。一会儿您有事儿吗?”
“呃~” 地中海稍一犹豫,果断摇头:“没,没事儿。”
“没事儿的话,麻烦您陪我去趟北新仓街道和派出所,帮我把房主变更办了。”
“行,小事儿,小事儿。”地中海痛快答应。
“我这人怕麻烦,劳驾您跟俩地儿能做主的把事儿讲明白。”
“行,放心。”地中海脸上堆起笑意。
“还有…跟托你办事儿的人讲。他要不服,去外事办找梅宣宁。滋要梅老二点头,院子我白送他。”
“梅……”地中海的见识比他手下可强多了。听到梅宣宁的名字,后背直窜凉气。
如果说“西花厅”“曹老”“挨骂”什么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是吹牛13呢。
可哪个蒙事儿的,敢如此不客气的说出“梅老二”仨字儿?
特奶奶的,让一小三代去找二代大哥盘道,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得,本来地中海只是把火气压在心底,不敢表现出来。还琢磨着过后印证一下,看看眼前这小子是不是吹大气呢。
这会儿彻底服了,心说:“你们神仙打架,千万别带上我。我保证帮你把话带到了就行。”
地中海心里瞎合计的当口,小跑着出去的办事员,小跑着回来了。
别说,腿脚是真利索。这才多一会儿,新房证都填好了。
“走着。”曲卓看都没看房证一眼,背着手往外走。
当了一阵小透明的吕杰眼神稍稍迷糊了一瞬,默不作声的快步跟了出去。
地中海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接过办事员递到面前的房证,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
在地中海想来,这么牛批哄哄的一位,肯定坐着小车来办事儿。
结果,出了房管所大门,正瞅见某个货骑着辆二八大杠,飘飘忽忽的从面前经过。
为什么说飘飘忽忽?
因为,人骑在车上,但也仅仅是骑在车上。
开始时地中海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好像哪儿不大对劲。
纳闷的盯着骑在自行车上的背影看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车子不用蹬。骑在上面自己会走!
“擦了,真会玩儿呀。”地中海心里念叨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人已经走了,自己怎么办?
正准备回去打电话要车,瞅见了路边左脚撑地,跨着辆老破车的吕杰。
“……”地中海跟吕杰对视。
“……”吕杰用眼神示意了下老破车锈迹斑斑的,都脱了漆的后座。
“……”地中海吧嗒了下嘴没动弹,主要是嫌丢人。
“……”吕杰不耐烦的又示意了下后座。
“……”地中海尴尬的看了看左右,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快步过去踮脚尖坐到后座上。
“……”吕杰撑左脚离地,右脚猛地一蹬。自行车瞬间提速向前窜去。
“……”地中海趔趄了一下,下意识揽住吕杰的腰。
“……”吕杰默不作声的连续猛蹬脚踏,直追电驱动下已经跑出去挺远的某人。
地中海胆小,搂着吕杰腰的手始终不敢撒开。
出来的太急,没来得及回屋穿大衣。
车速起来后冷风一吹,冻得他不知不觉的佝偻成一团,哪还有房管所一把的气度和威风。
当然,即便模样狼狈,也还有过人之处。
头顶几缕为数不多的,横跨东西的遮羞布,在光亮如镜面般舞台上随风摇曳舞动,倔强的就是不肯倒下。
大有一副宁死不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