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听着老丈母娘的絮叨声,手头继续干活。吃过早饭又忙活了一个多点儿,总算把积压的问题全处理完。
工作群里告诉大伙明天上午去单位,不等有人回话,直接退出关机。
去南面小院转了一圈儿,之前种下的大苗小苗基本都缓过来了……刚拔没几天的杂草也冒头了。
两片准备种竹子的地方,挨着阳光门廊和院墙的位置挖了深沟,看架势是准备砌防窜根的墙。
回屋换下居家服,听北面院里有动静,趴走廊窗户往外看,俩瓦工师傅正带着俩小工修西厢的房顶呢。
“弄”了条荷花烟,拎出去给四个人分了。正准备出门,许桂芸从东厢房出来:“干嘛去呀?不是说今天休息吗?”
“休,外面转悠一圈活动活动。”
“别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
“知道啦~”曲卓扬了扬手,出门奔十六号院……
不出意外,原本整天死气沉沉却满满当当的小院,眼下热闹的一塌糊涂。大门外全是板车、倒骑驴、手推车,还有一辆骡马车。
看这架势,估计一多半的住户都在往出搬家。
曲卓一走一过的功夫,正瞅见老曹两口子合力往外抬一大木头柜子。
紧走两步过去搭了把手,笑呵呵的问:“曹师傅,您这什么情况。”
老曹瞅着曲卓笑,故意扬着声音问:“曲领导,您还不知道呢吧?我这院儿呀,被人家文保单位买下来啦。”
“呦~”曲卓貌似很意外,好事儿的问:“您这院儿住过名人,还是有啥说法?”
“啥说法没有。”老曹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后面两年,文保单位要修整这条街上的几处老宅子,把我这院买下来当食堂。”
“文保部门豪横呀。为了工人吃饭,专门买个院子?”曲卓惊讶的直瞪眼。
“没。文保单位用两年,再转给外事办。等五号院的涉外招待所修好了,当服务员宿舍。”
“哦哦,这样呀。”曲卓了然的点点头,慢慢松手,等木头柜子稳稳的落在骡车后斗里,示意周围里出外进搬东西的住户:“我看这,大伙都得搬呀?”
“可不都得搬嘛。”老曹媳妇嚷嚷:“人家文保单位仁义,一个人头给补二十块钱。而且,一家还给个招工名额。”
“呦~给工作呀?”曲卓很是“惊讶”。
“不是正式工,文保单位下面施工队的合同工。一次能签三年。每年四月到十月上工,一个月最少挣四十块。”
“四七两百八,三年…八百四十块。不少呀。”曲卓感叹。
“可不是不少嘛。”老曹媳妇示意了院里:“都没个正经工作,一个月零叼点活儿,顶天了挣个十块八块的。这稳稳当当的三年,弄好了还能续合同,傻子才不干呢。”
“倒是。”曲卓点点头,又瞅了眼院里,溜达的继续往东面走……
十六号院的住户,跟之前二十二号院的那些住户是不一样的。
二十二号院本身就交房租,给补一笔足够租好几年房子的钱,他们乐呵呵的就走了。
十六号院的这帮子……压根就不给人家房主交租呀。说句不好听了,就是一帮我穷我有理的老赖。
其中一部分,可能给点钱就能打发了。但保不齐就有“眼光长远”的,明白在这院住着可以一直不交钱,换地儿就这好事儿了。
其实只要钱给够,也一样能全都请走,但给多少是多?
一个人头给补五十?
要给就得全给,合下来得花多少钱?
遇到贪得无厌的,要一百呢?
所以,曲卓想出个,每家给一个合同工名额的办法。
文保部门一家伙得了四十七万,未来几年每年都有古建筑修缮工程的安排。没曲卓这事儿,也要招干粗活的临时工。
当然了,即便建筑工地的临时工属于体力劳动,每月最多也就三十块钱。
曲卓问过老曹了,屁大点的院子里一共挤了十六家。每家一个用工名额,就是十六个人。
这十六个人,曲卓每人每月给补十块的工钱,是一百六十块。按每年七个月算,三年才三千三百六。
再加上按人头一次性补的二十,一共花了五千五百多一点。
算上给老曹的六千块购房款,一共花了一万一千多,跟正常把院子买下来的花销大差不差。
毕竟十六号院比以前的八号院要大,真要仔细算,可能还能省一点。
嗯~没错,越有钱越抠,古人诚不欺我……
溜达到二十二号院,曲卓敲开了曲秀梅家的门。
“呦,小叔,快进来。”曲秀梅热情的招呼曲卓进屋,随手抄起脸盆架子上毛巾,把包了浆的破椅子好一顿擦:“你坐,我给你倒水。”
“甭忙活了。”曲卓喊住奔暖瓶去的“大侄女”。抱歉的说:“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能着了,害的你家……”
“没事儿呀。”曲秀梅大大咧咧的摆手:“水火无情的,谁能想到的事儿。你的房子让我家住,还让出罪过啦?再说了……”
曲秀梅瞅了眼外面,压低声音:“街道柳主任知道我跟你是亲戚。安排地方时,特意给了这间的正房。”
“嗨~”曲卓笑,左右看了看挤得满满当当的家,问:“你家老二和小的,一直在奶奶家那边?”
“嗯呐,一直在那边呢,老二再开学就上初中了。”提起孩子,曲秀梅脸上露出了笑模样。
两口子有仨孩子,老大中学毕业去南边插队了。老二四岁时送于大春爹妈那养着。
老三,就是当初曲秀梅地下党接头似的,问曲卓买不买海鲜那天,怀里抱的孩子。断奶后也送老头儿老太太家了。
不是俩人不愿意养孩子,主要是一直偷摸干“小买卖”怕哪天出事儿了孩子没人管。
要不怎么说同人不同命嘛,曲秀梅和曲素梅姐俩,都嫁了农民。
刮风那些年,一样被折腾的不轻。但于大春这边,从爹妈到小姑子、小叔子,全家都护着她。
曲素梅那边就不一样了,但凡李根海那家人能少些埋怨和嫌弃,她当年也不至于扔下孩子走那一步……
曲卓家离二十二号院就几步路,但除了刚回来那天晚上,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他一趟没来看过两口子。
故意的。
想试试两口子的人性。
当然了,人性是经不起试的。只抻了十天,今儿正好有空就过来了。
跟曲秀梅聊了一会儿,没察觉到怨气。快中午时,街道副业队干散活儿的于大春回来了。见到曲卓也一样,乐呵呵的净说感谢的话。
等曲秀梅要张罗中午饭时曲卓喊住她,起身:“你俩跟我走。”
“干嘛去?”曲秀梅问。
“走吧,景阳胡同,没多远。”曲卓说着话自顾自的往外走。
曲秀梅还想问,被于大春拽了一把……
从五号院临时开的后门进到院里,在三进院找到吕栋梁。
不等曲卓说事儿呢,吕栋梁抢先开口:“你丈母娘十点来钟过来找你呢。”
“找我干嘛?”
“说是国科院领导给你打电话,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