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丝毫不怀疑,只要白人能将钱给足了,他的顶头上司会毫不犹豫地将阿帕奇人卖个干干净净。斑鸠心思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部落里。与白人的步步紧逼相比起来,印第安人的‘反抗军’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从大树部落回来的途中,他经过那一片挂满了反抗军尸体的悬崖,看见悬崖上又钉上了许多新鲜的身体。其中有好几具都还留着鲜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哀嚎从崖壁上传来,消散在山谷的风声里。斑鸠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也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到时候,谁又还会记得,自己这个穿越者曾经来过呢!他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只是,此时的美利坚正如红日初升,国势蒸蒸日上,在接下来的两百年时间里,更是如锦上花,油中火一样,煊赫炽烈,无人可挡!身为一个印第安人,如何反抗?在后世的数次世界大战中,有些人还能打着‘曲线救国’或者建立‘流亡政府’的幌子,为自己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但是印第安人……曲线都曲线不了!只有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这就是命!……不管怎样,和大树部落的贸易路线总算是成功建立了。斑鸠当初从哈里森山谷那几个白人尸体上搜索而来的美元和比索总算是有了用途,大树中尉很喜欢这些东西,除了向斑鸠部落售卖了一批粮食和衣服,还向斑鸠部落兜售起了人口。斑鸠挑了几个膘肥体壮的女人回部落,极大地提振了部落的士气。在1841年的第一场大雪落下之前,斑鸠部落的所有人都穿上了暖和的棉花衣服——棉花很便宜,德克萨斯的种植园里有用不完的棉花!与物资一同来到斑鸠部落的,还有一个瘦瘦的斯文的印第安人。他叫‘安德森’,是一名信仰基督的印第安人,也是大树中尉的副手。以帮助斑鸠部落更好的发展的名义,前来指导工作。一开始斑鸠是很欢迎他的。谁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好青年呢?更何况,安德森见过很多世面,据说还去马萨诸塞的一个印第安学校上过学。可是,渐渐的,斑鸠就觉得有些别扭起来。在一个寒风呼啸的下午,斑鸠正和烟男筹划着来年春天种植大桑的事情。但是安德森怒气冲冲地闯入了进来,毫不留情地掀翻了斑鸠面前的大麻种子!“斑鸠!明天就是感恩节了,你难道不为你的族人好好的过一过节日吗?”安德森怒气冲冲地说到。“感恩节?”斑鸠止住了立刻就要跳起来的烟男,看着安德森问到:“什么是感恩节?”“哼!”安德森冷笑了两声,“连感恩节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来问我?就是在感恩节这一天,上帝指引着白人来到这里,为我们带来了文明和希望!”“文明和希望?你是指屠杀和掠夺吗?安德森!”斑鸠问到:“如果所谓的文明和希望是以印第安人的灭亡为代价,我情愿生活在原始时代!”“瞧瞧!瞧瞧!”安德森讥讽地说到:“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白人如此仇恨我们的原因!斑鸠,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反思一下吗?是不是印第安人自己出了问题?”反思?这是一个很古老的词汇啊!古老到在二百年后的世界,白人们控制的舆论里,也在敦促他和他所在的族群不断的反思。没想到穿越过来之后,还要继续反思!“你要我反思什么?安德森!”“印第安落后、愚昧,这是不争的事实!”安德森说到:“你的脑子的不能总是装满了仇恨,你还得有先进的思想和知识!印第安人和白人的区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大的区别,是思想上的!”“难道你不是反抗军?”斑鸠问到。“我当然是反抗军!我和大树中尉,没有谁比我们更忠实于反抗军!”安德森说到:“但是,我们反抗的目的,不是为了无休止的厮杀,而是为了和平!和平!你知道吗?你懂和平吗?”“我不懂。然后呢?”斑鸠笑了一下。“然后?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浅显易懂吗?我们需要向文明靠拢!我们要做一个文明的印第安人!我们要向白人一样,爱干净,懂文明,信仰基督,学会诚信,追求自由和民主!如果不能拥有文明,我们印第安人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安德森说到。斑鸠不知道安德森在马萨诸塞的学校里学的是什么。但是有一点他百分百的肯定,安德森一定学过政治学,说不定还参与过什么辩论赛,他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他总能高屋建瓴、气势轩昂地论证自己的观点。……安德森从一开始就反对斑鸠种植大桑的决定。他甚至反对斑鸠部落从事任何种植业。理由很简单,斑鸠是大树中尉的下属,无论是粮食还是衣服,都可以向大树部落购买。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去种植什么。安德森不止一次地说过,斑鸠部落最重要的目标,是训练士兵,随时准备为大树中尉而战斗。战斗,才是斑鸠部落最应该做的事情。自安德森来了之后,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训练斑鸠部落的士兵。斑鸠看过几次他的部落操练,那些穿或者不穿衣服的部落族人,手里拿着树枝和石斧,在安德森的吆喝下,排着整齐的队列行进。斑鸠并没有干涉安德森的训练计划。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火枪的时代,安德森的这些训练,总归是有一点好处的。但是,这一次,安德森一心要过感恩节,彻底让斑鸠愤怒了。“安德森!这是我的部落,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斑鸠直接粗暴地结束了这一场辩论。安德森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斑鸠会这么说。“斑鸠中士,伱是在对大树中尉不满吗?”安德森冷着脸问到。“不是!”斑鸠说到:“我种植什么是我的自由!我过不过感恩节,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好,好,好!”安德森气极了,指着斑鸠的鼻子,点了又点。“咱们走着瞧!”说罢,他又一脚踢飞了落在地面的陶罐,那是用来装大桑种子的。“咱们走!”安德森狠狠地招呼了一下屋子里的其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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