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和我们合作？”

    坐在超市的三楼，面前是堆起的火，黑哥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像是不敢置信。

    “对，合作，怎么样？”我点头。

    在原始时代，人们就喜欢在野外的夜空下，点上一堆火，可以驱寒、驱赶野兽。人类的基因把坐在火堆的记忆延续了下来，在今天，在火堆旁边，人们好像能够放下心中的芥蒂。

    在前面几个世界，还是在以往的记忆中，我都相信这个说法的正确。

    黑哥拨着火柴，没回答我。

    他右手边吃着零食的张胖说话了，憨厚的脸上，都是吃到想了几个月零食的满足，“黑哥，快答应她吧，以后我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头都没抬，手指抹着零食袋子边缘，把最后一点味道通过手传到口中。

    “吃吃吃，就知道吃！”黑哥有些气急败坏，伸手打了一下张胖的头。

    “黑哥~不是说了，不能打头嘛。”

    “哼。”黑哥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胖子，只知道吃吃吃，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黑哥瞟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看着火堆笑了笑，也没再提之前的话。

    夜晚的时候，空旷的大厅，是我们睡觉的地方，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两人猫着腰，挪着脚，越来越远。

    “黑哥？”张胖不明白，他小心拉了一下黑哥的衣摆。

    “嘘！”黑哥举着手抵在嘴前，让张胖别发出动静，要是被刚才那姑娘知道了，他们肯定走不掉。

    等走出了商场，憋不住气的张胖问他为什么要走，“我还吃够糖呢。”

    黑哥无奈，身边这个胖子只知道吃，一点心都没有，怕是现在有人拿一包零食他就能跟着走。他叹气，他摇头，但他不说，就算他说了也没有用，傻子不懂，对牛弹琴，真是天生我才没有用，全搭在傻子上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被卖了！”张胖还在嘟囔，黑哥没忍住，一声低吼，把张胖吓一跳。

    “黑哥，别总生气，容易老得快。”

    黑哥真的要哭了，我和他说他差点被卖，他和我说别生气。

    他想静静。

    “就这样放他们走？”装睡的秦晴在黑哥他们走后，也起来了，甚至听见了张胖的那句“黑哥”。

    “他们会回来的，或者说，他们必须得回来。”躺着的我，懒懒地回了她。

    “苏秦，总感觉你不一样了。”秦晴突兀地说了一句。

    我闭着眼，挑眉，还以为秦晴大大咧咧的，以为发现不了呢。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

    秦晴那边明显被我的问题一噎，少卿，她说：“你肯定不是苏秦，她向来没心没肺，胆子虽然很大，但她不会魔法，也不会在躲到一个地方时，站出去。她会和我一样，待在原地。”

    有理有据，我都无法反驳了。

    不过，“如果我还是她呢？”

    “我就知道你不是，”秦晴听到我说，立马翻身起来，有点得意，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的后背，语气低沉，“如果你是她，今天我们说不定会死。你救了我，我不是没良心的人，何况，你这样好。”

    我没回答她。

    “苏秦？”她唤我，我没应她。

    “睡着了？”说着，她自己躺下去，睡了。

    伴随着旁边火柴燃烧的声响，有人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自愿占了她的身体。”

    我的眼珠转动，想起了来这个世界之前的场景。

    “妈妈，真的不用自己的名字吗？”白石盘在我的肩膀，和我一起看人，我要在这个世界挑选一个身体。

    人很多，我的眼睛都快挑花了。

    这个时候，白石说的话让我一愣，“几个世界过去，我总觉得自己快忘了我以前的事。”

    “都叫张婉情的话，我好像快记不起刘全、何韫、秦二婶他们怎么叫我。”

    “换一个名字的话，就像是一本书，根据名字，分门别类地放着，等谁叫这个名字，我就把这个名字的记忆调出来，这样就不会混乱了。”

    我活得太长了，见过的人太多，记忆太杂。

    选苏秦，是因为这个世界里，她无父无母，只有几个相识的朋友，我占了她的身体，不用担心扮演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活了。

    如同地狱的世界，门外还有一群人在搜寻食物，很快就会找到那间母婴室，她逃不掉。仅仅三个月，世界没有秩序，混乱得让人恶心。

    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她在祈祷，我听见了。

    秦晴说得也对，如果我没有来占苏秦的身体，她们会因为两人的害怕颤抖而碰到地上的塑料袋子，引来外面那些无恶不作的无赖，之后被抛尸，因为死了，连丧尸都做不成，最多成为丧尸病毒的温床。

    当我从苏秦的身体醒来，苏秦的意识还有一点残存，我给她看了她的结局，她在恨，全身战栗，想不明白自己死得那么难看。

    可，只一秒，她死了。我在她的身体中活着。

    我会为你报仇。我在心里回应她。

    黑暗中，有人死去，有人腆着脸回来。

    “哟，你们回来了？”秦晴的警惕性挺高，听见响动，立马举着火柴，准备在人进来时，扔在对方身上。然后，在火柴离手的前一瞬，看见眼熟的两人。

    “我们就是出去上上厕所，你们两个姑娘在这，我们不好意思。”黑哥搓搓衣角，不好意思笑着。

    张胖抱着黑哥的手臂，没撒手，跟着笑。

    秦晴丢了火柴，冷笑一声，双手抱臂，“上个厕所那么久？”

    “啊，很久吗？就几分钟啊，是不是你睡得迷迷糊糊的，忘记时间了？”黑哥脑袋转得很快，当即还反过来质疑秦晴。

    秦晴这边倒有点无话可说，在末世，现在几点和他们几点出去，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时间。她撇了嘴，“随你怎么说，再出去就不用回来了。”

    “是是，以后不会了，上厕所一定和你们说。”黑哥拉着张胖就靠墙躺下。

    从黑哥他们回来，张胖的手就没从黑哥身上下来，脸色还惨白，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看来在外面有点东西。

    秦晴翻了身，看着我躺的地方，心里想着：你还真有点东西。

    我有没有点东西，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心里想的，我都知道。我继续装睡，睡得很香。

    天刚蒙蒙亮，阳光通过商场一侧的玻璃墙透过，落在地上，仿佛世界还是一片安和。

    我“醒”来的时候，秦晴站在阳光底下，享受着末日后的安宁。

    “怎么起得这么早？”我走过去，和她并排。

    阳光照在身上，好像身体都轻盈了。

    “末日前，我最不喜欢晒太阳，因为紫外线，会把我照黑。从小我就不怎么白，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上了高中，我才白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我白了确实比以前黑黑的好看。然后，我就不喜欢太阳了。我怕自己又黑了。”

    秦晴徐徐说起她的过去，“没想到，”她在阳光中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末日了，晒太阳都变成了奢侈。”

    “是啊，我好久没晒太阳了。”是黑哥回答的她。

    秦晴偏头，旁边黑哥和张胖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仿佛到夏威夷的沙滩上度假来了。

    她双眸一瞪，见不得他们悠闲，笑嘻嘻地说：“你们不是要走？还晒太阳啊？”

    “走？谁要走？你？我没说过。”一连三问，黑哥连连否决。

    看到张胖紧张地拽了拽黑哥，黑哥脸上也没了舒服的神色，秦晴满足了，“啊？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