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依琳神情木然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直挺挺地走到玻璃门前，拨开百叶窗，往外看。
    围观人群出现一个豁口，有人坐在地上，有人捂着脸，每个人都神色慌张，还有人拿着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
    突然，一声凄厉的哭嚎，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裴夏还在办公室里，她刚才听到巨响，就已经准备起身出去，这一声刺耳，愣是让她浑身一颤。
    她推门而出，脚步加快，走到前台，她拨开人群，看到一个男孩软弱无力地躺在女人怀里，脸上有七八道划伤的血口子，正往外渗血，人已经昏迷过去，女人抱着男孩凄厉地哭着。
    地上满是瓷器碎片，不到两米远，一个小女孩愣愣地站在那。
    离得近的几个人，被迸溅的碎片弄伤手臂，有人穿着裙子，划伤了腿，地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时，有人上前揪住小女孩，怒斥道，“就是她推倒的花瓶！报警！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这么坏！”
    “你为什么要推倒花瓶！！！”
    “疯了吧！这么多人受伤，你说现在怎么办！”
    裴夏这才发现，公司入口处，那尊近两米高的景观花瓶，只剩下了一个黑色底座。
    有人喊，“我报警了，110，120，都打了！”
    “行政部的，先去把药箱拿来！”
    “哦哦，好的！我去拿！”
    受伤的除了小男孩，还有四五个hpa的人，都是花瓶倒下时，迸射的碎片划伤。
    女人抱着男孩，发出呜呜声，嘴里喃喃说，“小达，小达，别吓妈妈，醒醒啊，快点醒醒……”
    裴夏蹙眉，赫然发现男孩额角有一股血，突然冒了出来，她心里一惊，连忙过去蹲下身，用手捂住那个伤口，对女人说，“别哭了，他的头被砸到了！”
    女人刚才埋头在男孩身上哭，这才抬起头，顺着裴夏说的位置看去，她声音骤变，“小达！！！”
    有人拿来了药箱，裴夏抢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团消毒棉纱，垫在男孩额角，又回头对已经吓傻的方芸喊道，“再打一遍120，说有孩子受伤，额角被重物砸伤，失血严重！快点！”
    “哦哦！我马上打！”
    “喂！120吗！我这里是商务金融大厦……”
    裴夏把手托在男孩脑后，对女人说，“头稍微高一点。”
    女人颤抖着手，胡乱点头，裴夏蹙了下眉，轻声说，“别害怕，救护车很快就来。”
    女人抬起头看她，双眼失焦，目光恍惚。
    黄依琳站在人群后面，已经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这时，有人发现了她，大声喊道，“黄依琳，都是你做的好事！那孩子万一有事，你就得偿命！”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当小三！”
    “黄主任是靠爬老董的床进公司的吧！”
    “……”
    黄依琳往后推，再次龟缩进办公室，这次她不仅锁上门，还拿桌子抵上去。
    她找到一个角落，蜷缩在里面，浑身发抖，连牙齿也发出咯咯声。
    男孩额角的伤，竟然慢慢地止住了血，众人松了口气，等着救护车来。
    裴夏安慰女人，“现在不出血了，应该伤得不重。”
    女人点头，带着哭腔抬起脸，说了声，“谢谢你。”这么一群人看着她发疯，却只有裴夏愿意帮她。
    这一会，裴夏才仔细打量这个女人，五官长得算精致，素颜比黄依琳好看，只是黑眼圈和微垂的嘴角，说明她的生活疲惫不堪。
    裴夏在心里叹了口气，恨极董召林之流的男人。
    这时，警察和医护人员同时走出电梯。
    男孩被抬上担架，女人跟在旁边，就要送去医院。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见那个小姑娘没？推倒花瓶的那个！警察找她！”
    “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吗？”
    “谁看到董召林的女儿了？”
    听到名字，正要进电梯的女人，忽然停下来，她转过身，眼神迷茫地看向周围，喊了起来，“蓓蓓！蓓蓓？蓓蓓！！！”
    一时间，大家都愣住，刚才还站在人群中的小女孩去哪了？
    警察喊，“大家都帮忙找一下，快点！”
    “保安呢？！”
    大厦保安拿起对讲机，马上联系总控室，广播找人。
    这时，电梯门打开，老董从里面出来了，他一直在一楼咖啡厅，听到有人说楼上hpa打小三闹出人命，他马上给老婆和黄依琳打电话，都没人接，犹豫了好一会，这才跑上来。
    眼前的一幕，彻底把他吓傻了。
    看到担架上的小达，他踉跄地扑上去，“小达！儿子！这是怎么了啊！”
    女人恍惚地看着他，眼中涌出泪，突然扬起手，啪！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愣了下，捂着脸抬起头，骂道，“你他妈敢打我！”
    女人绷着唇，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她又扬起手，不管不顾地朝男人身上打。
    老董吃痛，站起身抓住女人手臂，猛地一推，女人倒退几步，仰面倒在地，他又怒骂道，“你他妈疯了！你到这来干什么！我儿子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裴夏看到女人一声闷响，后脑勺摔在地上，顿时她压不住心里的怒火，几步走过去，抬起手臂，用全身力气，扇了老董一巴掌，大声骂道，“打自己老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畜生！”
    老董眼睛猩红，不可思议地看裴夏，开口骂道，“管他妈你什么事，老子打自己老婆，有他妈你什么事！”
    说完话，冲上来推搡裴夏。
    裴夏没站稳，倒退几步，被一名女警扶住。
    就在这时，另一侧的电梯门开了。
    蒋湛一身黑衣，带着风，迈步走来，看到女警搀扶着裴夏，她身上手上还有血，顿时紧张，拉过裴夏，问，“怎么回事？受伤了？”
    裴夏惊讶，“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说楼下等吗？”
    蒋湛紧皱眉，低声问，“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给你打电话不接，我只好上来了，这血是怎么回事？”
    裴夏低头看自己衣服和手，说，“不是我的血，是那个孩子的。”说完，看向担架上的小男孩。
    另一边，老董已经被警察控制。
    蒋湛睨了一眼，看向裴夏，眼中尽是担忧，说，“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裴夏摇头，“我一点没事，刚才我一直在办公室里，听到声音才出来……”
    她的话没说，就听到楼道另一边，有人大喊，“有人跳楼啦！”
    所有人循声看去，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名警察疯狂按电梯，往楼下跑去。
    hpa公司里面一片死寂。
    裴夏抬步往里走，脚软了一下，身子一歪，蒋湛忙拉住她，揽住她的肩，一起往里走。
    老董神情恍惚，好像预感到什么，踉跄地跑进公司。
    方芸朝裴夏迎面走来，神情凝重地看她一眼，低声说，“是老董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