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别墅,餐厅,陈竞和陈母并排坐在一起。
泛着暖意的灯光,从上方投射到两人身上,给他们镶上一层金边。
薛姨和小女佣默默离开,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陈竞拿着勺子,安静喝汤,陈母眼中满是温柔,目光静静地落在儿子身上。
许久,两个人都没说话。
眼见陈竞的一碗汤下肚,陈母站了起来,“我再给你盛一碗。”
陈竞没拒绝,“好啊。”
陈母笑盈盈地拿走碗,去了厨房。
陈竞扭过身看着妈妈瘦弱的身影,和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太多。
“别光顾着喝汤,尝尝这些菜,最近家里请了新厨师,做饭口味很清淡,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陈母语气温柔,把汤碗放在陈竞面前,又拿起筷子夹菜。
“是因为你的病,所以换了厨师?”
陈家的厨师,是陈母结婚后,从娘家带过来的,与陈母沾着亲。
一手地道的家乡菜,辣口,连带着陈竞从小也能吃辣。
陈母微微垂下视线,“你徐伯年纪大了,我和你爸觉得也该让他退休,回家颐养天年。正好,医生也让我吃点清淡口味的饭菜。小竞,别担心,妈妈都好了,只是一个小手术。”
陈竞:“小手术就让你瘦成这副样子?”
陈母放下筷子,弯了弯唇,“年纪大了,我觉得瘦点也好。”
陈竞正吃了一口菜,突然觉得味如嚼蜡。
他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怎么没人通知我,你做手术的事,如果不是蒋湛提了一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陈母嘴角扬起,“上一次你爸爸见到小湛,说到你们俩在国外的公司做的很不错,说你每天都很忙,还说你学会了做饭,还自己收拾房间,那天你爸爸回来告诉我这些,我们俩高兴地晚上睡不着,我们的小竞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前一秒,心里隐隐窜起愤怒的小火苗,就这样被妈妈的温柔扑灭了。
陈竞没再固执地要个理由,其实不通知他的原因,还能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这些年,爸妈给他打过很多电话,他高兴接就接,不高兴就当看不见。
他逃避从前,爸妈渐渐也就不再为难他,打来的电话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爸妈会打给蒋湛,问他的情况。
想到这些,又想到陈母苍白的脸色,陈竞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起来。
“再吃点。”
陈母继续拿起筷子。
看着盘子里的菜堆成小山,陈竞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小竞,晚上住下吗?”
饭后,两个人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陈母小心翼翼地询问。
陈竞的计划里,没有安排吃饭,更没想着住一晚,他刚才看到通往楼上的楼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下次吧,今天我还有事。”拒绝了,但给了陈母一个念想。
果然,陈母脸上的紧张神色,立刻烟消云散,“好,想哪天回来,提前跟妈妈说,我让你爸也早点从公司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陈竞答应,“好。”
薛姨端着托盘过来,“太太,时间不早了,您该吃药休息了。”
陈母顿时蹙眉,冲薛姨使眼色。
薛姨领会,可已经错过吃药时间,太太又怕少爷看到这些药,替她担心,这怎么办?
“薛姨,放下吧。”
陈竞看到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挤眉弄眼,传递消息,一时觉得好笑,嘴角下意识地弯了弯。
薛姨一副得到圣旨的表情,“好嘞,少爷,您现在就要看着太太吃完,已经错过吃药时间了。”
陈竞:“没问题。”
陈母佯装不悦地啧了一声。
托盘放在桌子上,陈竞瞳孔猛地瑟缩一下,“怎么这么多?这是一次要吃完的量?”
药盒的分区隔断里面,大大小小的胶囊和药丸,装得满满当当。旁边还有两只玻璃瓶,透明的瓶身里面是深咖色的液体。
陈母白皙温热的手搭在陈竞手背上,拍了拍,笑着开口,“有几样是补药,帮助恢复的。”
陈竞的记忆里,妈妈是最不喜欢吃‘苦’味的,就连家里的咖啡,她都从来不碰,现在却要吃这么多的药。
从进门到现在,陈竞觉得家里好像什么都没变,家居,摆设,墙上的全家福,但好像什么都变了。
陈母松开陈竞的手,拿起药盒,把一格倒在手心,刚要伸手拿水杯。
陈竞拿起,递了过来。
陈母眯着眼睛笑着,把一样一样的药吃完。
“晚上我住下。”
陈竞突然冒出来一句。
陈母听清了,好像又没听清,诧异地扭过头。
薛姨反应更快,“诶,好!少爷晚上住在家里,我现在就上去收拾房间。其实也不用大收拾,太太每天都要进去整理。”
陈母低垂的睫毛没有挡住渐渐泛红的眼眶。
靠在床上,陈竞抬眼打量房间,对面的书桌,墙上的装饰画,放着手办的玻璃柜,小沙发上的垫子……一切都是过去的样子。
“呵……”
陈竞不经意地笑出声,这房间里面,好像只有他变了。
下床走到玻璃柜前,陈竞想了下,伸手在侧面按下灯带开关。
眼前骤然一亮,陈竞微微眯了眼,睁开时,看到一对泥娃娃玩偶。
那是陈母陈父在一座寺庙里,给他们买的,一人一个,陈玥走了之后,陈竞把两个娃娃都放在这里。
陈竞记得清楚,陈玥很喜欢这个娃娃,一直摆在床头,说是爸爸妈妈为她们求来的福娃,当成宝贝。
可是……
陈竞忽然烦躁,抬手关掉灯带,但他站着没动,片刻后,他打开玻璃柜门,取出了两个娃娃。
两只憨态可掬的娃娃,表面是彩釉,经过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褪色。
娃娃很小,陈竞一手就能捏着两个,他正看着出神。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骤然响起,他猛地惊醒,思绪被拉回现实。
陈竞蹙起眉,走到床边,拿起手机,来电人,‘赵心悠’。
莫名地,陈竞感到一阵紧张,他放下娃娃,拿起手机接通。
对面是女人急切的声音,“你在哪?能过来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