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竞不在家的时候,陈母每天都会走进这间房里看看,但今天与这些年的每一天都不同,因为陈竞回来了。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陈竞犹豫道,“要不要开其他灯。”
陈母:“不用,这样就挺好,你小的时候做作业,就喜欢拉着窗帘,只开一盏台灯,说这样学习有感觉。”
陈竞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现在也是。”
书桌上的手绢空荡荡的,陈母心里一急,“那娃娃呢?”
陈竞抬起手,指了指玻璃柜,“修好就放进去了。”
陈母连忙走过去,看到修补好的一对泥娃娃,又重新,整整齐齐摆在里面。
她嘴唇忍不住地抖了一下,“小竞……”
陈竞走过去,“今天的事谁也不怪,是我拿出来的,又忘记放回去。”
陈母的目光落在陈竞脸上,“小竞,你终于肯原谅我们了,是吗?”
陈竞垂下视线。
陈母看到他这副表情,心里没了底,刚才薛姨跟她讲的时候,她还有点信心,认为陈竞愿意回来,就是原谅了他们当年对陈玥做的事。
但是现在,她突然没有把握了,瞬间,又想起陈竞跟他们决裂的对话和场面。
她忍不住倒吸凉气。
就在这时,陈竞忽然出声了。
“已经这么多年了,我想她现在应该是一个上小学的小女孩了吧,跟她的亲生父母,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陈母先是一愣,紧接着,眼泪涌了上来,“是我们对不起她。”
陈竞微蹙了一下眉,然后抬起头,看着妈妈泪流满面的模样,他自己也忍不住难受。
他抬手给妈妈擦了擦眼角,“姐姐没有怪你们,我梦到她了,她亲口告诉我的。”
“小竞,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逼她出国,她就不会死,王例也不会死。我们欠他们的是两条命,这辈子,我们都还不上了,呜呜呜……”
陈母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陈竞红了眼圈,他别开视线不看。
几秒钟后,他往前走了两步,把妈妈揽在怀里,没说一句话,但在妈妈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慰。
……
“少爷,您尝尝这个汤。”
餐厅里,薛姨给陈竞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
陈竞淡笑,“谢谢,薛姨。”
薛姨嘴角一勾,“诶,不客气,少爷,这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
陈竞准备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抬头看着周围伺候的几个人,“都去吃饭吧,不用跟这站着,还有,你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什么下人的。我们家也没有‘下人’这个称呼。”
陈母:“和我说的一样吧?你们是不是看剧看多了,在陈家可没有那套封建的规矩。”
薛姨和佣人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薛姨说,“太太和先生仁厚,少爷心眼好,我们伺候得也高兴。”
陈竞喝着汤,说道,“我在国外都是一个人住,已经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站在旁边盯着看。你们也去吃饭吧。”
薛姨看陈母:“太太……”
陈母抬手挥了挥,“走吧,都去吃饭,今天吃饭本来就晚。一会早点收拾,早点回房休息。”
“诶,好!那我们下去了。”
“谢谢太太,少爷。”
“有事,您再叫我们几个。”
陈母摆手,“去吧,去吧。”
陈竞低头喝汤,陈母的筷子不停地给他夹着菜,“多吃点,长这么高,吃少了怎么能行。小竞有190吗?”
“没有,186……”
“好!190太高,傻大个,不好看!186正好!”
“……”
一餐饭过后,陈母的神色有些犹犹豫豫。
陈竞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开口,“晚上我住下。”
陈母的眼睛马上亮了,“诶,好!”
陈竞:“不早了,你先睡吧,我去后院看看。”
陈母:“去找peter那家伙?”
陈竞往外走,“嗯,找它‘算账’。”
后院,小木屋式的一间小狗窝里,peter正舔着肚皮酣睡,它完全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整个睡得安稳,没心没肺。
陈竞放轻脚步,走到小木屋边上,无声地蹲在旁边。
看着peter的睡姿,陈竞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他伸过去手,在peter脑袋上,轻轻撸了一把。
peter眼睛立马睁开,反应两秒后,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夜色中,一双闪着金光的钛合金眼,直勾勾地看着陈竞。
陈竞嘴角一勾,轻声唤道,“不认识我了?peter。”
peter听到熟悉的声音,尾巴呼呼扇起来,下一秒,中气十足的‘汪汪’两声,朝陈竞扑了上去。
陈竞往后撤,结果被大衣绊住,一下子仰躺在草坪上,peter更高兴了,直接扑上去,趴在陈竞身上,伸出舌头使劲舔起来。
陈竞推着狗头躲,“诶呀,起开!别舔我的脸,我不跟你亲嘴!啧,你有口臭了,peter,是不是没刷牙!”
peter回应‘汪汪汪’,突然跑到一边,高兴地围着陈竞绕起圈来。
陈竞坐了起来,手指抵在唇边,“嘘,别叫了,大家都睡觉了。”
peter好像听懂了陈竞的话,马上不叫,也不乱跑,晃晃悠悠走到陈竞身边。
陈竞抚在peter背上,“坐下,跟我聊聊,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peter扭过头,舔陈竞的手,陈竞不拦,任它舔着,笑着问,“看样子,你小子过得不错,长高了不少,有女朋友了吗?”
peter舔完他的这只手,又去舔另一只。
陈竞空闲的手,撸着peter背上顺滑的毛。
“你今天去我房间,不叼别的,专门叼走那两个泥娃娃,是想我们了吧。算你小子有良心,这么多年了,还没忘记你的主人是谁……她也不会忘记你的。”
peter扭过头,盯着陈竞看了看,“汪!”
陈竞皱眉,“小点声。”
peter真的小声一点,“汪……”
陈竞把peter抱在怀里,“好peter,本事还没忘。这次我回来,以后就不走了,我会常回来陪你的。”
陈家老宅的后院,一人一狗,坐在草坪上说话。
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放晴,一弯月牙挂在正当中,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