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继续看着星空，月光下看不清面容。
    “我小时候，爸爸很少回家，但是我一点也不埋怨爸爸，因为我知道，他是在抓坏人，他在为人民在战斗。妈妈生下我之后就落下病，常常卧床不起，我每天放学回家还要照顾妈妈，常常忙到十一二点才能安心写作业。爸爸每次回到家都很愧疚，我就表现得没有那么累，我不想让爸爸心中有太多愧疚。”
    “十岁生日的时候，爸爸带我去照生日照，爸爸让我穿一套白色的公主裙，但是我却很想穿一套警服，爸爸却说女生当什么警察，当个老师多好。可是没想到那次是我与爸爸的最后一面，三个月之后，沈叔叔带着爸爸的骨灰到了我家，那时我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妈妈当时就晕了过去，沈叔叔背着妈妈去了医院，妈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好，住院费和医药费是刑警队一起出的，但是我知道，这些钱其实都是沈叔叔一个人的钱。”
    沈策低下头没说话，眼圈有些湿润，一行泪流了下来。
    “沈叔叔没有丝毫回避，你告诉我，爸爸是因为救你才牺牲的，以后我就是他的亲女儿，上小学的时候沈叔叔经常接我放学，我经常去沈叔叔家吃饭。过年的时候，沈叔叔肯定会来我们家，放下钱就走，无论妈妈怎么说，沈叔叔还是坚决把钱留下。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那个时候就发誓，我一定要当上警察，我也想穿上那身神圣的警服。可惜，我这个誓言最终还是要违背了。”
    沈策无力地跪下，有些泣不成声，“对，对不起···”
    那人转身，可以看出来略显苍白的肤色，眼神清冷。她是木湫，或者说是夏冰玉。
    “我知道，让身为父亲的警察在亲生儿子与正义面前来选择是多么艰难，我能理解你内心是多么挣扎，最后选择了儿子。已经过了十二年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沈叔叔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沈策抬头看向木湫，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
    满天繁星，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而过五六辆车，车上的警员们都穿着防弹衣，表情严肃。这次出警没开警车，怕打草惊蛇。
    白启在车上，检查了一下手中的9mm警用手枪。然后拿出手机给张富宝打了个电话。
    “小宝，你们到宝池县了吗？”
    “还没，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我跟宝池县支队联系了，他们已经包围了一中，但是他们发现一中有情况，我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行，你随机应变，遇到情况立刻汇报。”白启放下手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明白。”
    革新道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老街区，这里的房子最新的都是三四十年前的。所有警员都提前下车，然后分组行动。
    李春雷道：“所有警员三人一队，分头行动，先寻找黄色面包车。”
    “是！”
    李春雷带着李广中一队，白启带着苏颜和宋佳宁一队，其他警员加起来一共八队警察。
    宋佳宁小声道：“你说怎么可能想到沈浩居然是这样的人？平时老实巴交，也没有官二代的架子。”
    “别想没用的了！”苏颜道。
    “沈浩第一次听到魏加友的时候，我就看到他的神色有变化。他看到王怜的照片也有掩饰不住地变化。”白启边观察着周围说道。
    在前面不远处看到有个高顶的房子，看起来像是工厂的车间厂房。白启道：“去那边看看！”
    警员们都在四处查找，苏颜正在找的时候，忽然一愣，白启问道：“怎么了？”
    “有股血腥味！”
    白启顿时一惊，连忙问道：“在哪？”
    “味道太稀薄了，等会···”苏颜闭上双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味道的方向，然后往一个方向跑，“在那边！”
    “走！跟上。”白启跟在苏颜后面。
    苏颜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院子前面，又闻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就是这里！”
    宋佳宁连忙踩着旁边的木材堆，扒上墙头，看到在院里停放着一辆黄色的面包车。一看车牌就激动道：“是目标辆车！就在里面！”
    “破门！”白启命令道，然后在立刻在对讲机上说道：“发现目标车辆！在革新道往新兴路八百米！重复！在···”
    ······
    宝池县，当年的楼顶。
    严云拿出来一个平板电脑，然后播放了一个视频，视频是一个房间的监控，房间杂乱破旧，屋里陈设着很多刑具，监控显示的是夜视模式，所以看到的都是黑白色的。
    沈策疑惑地看了一眼严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个监控视频，严云看出来沈策的疑惑，嘴角上扬，“接着看，有好戏！”
    视频中昏暗房间的门被突然打开，一个人走进来。然后画面一白，画面变成彩色，是那个人打开了灯，监控从夜视切换成了正常模式。
    虽然这个人穿着卫衣包裹得十分严实，但是沈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沈浩，他太熟悉自己这个儿子了，他的体型，他的走路的姿势，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这个时候，沈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拿着平板电脑的手有些颤抖。视频中只见沈浩走向一个笼子，里面居然有一个蜷缩的人！
    不！那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具尸体，沈浩检查了一下尸体，就开始对尸体拳打脚踢，嘴里像是在骂着什么。
    沈策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视频，身体晃了一下，双眸变得空洞，大脑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棒子嗡嗡作响。
    他怎么也没想到，追查了多年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居然是沈浩！
    自己的亲生儿子！
    公安局副焗长的儿子！
    沈策嘴唇颤抖，说话有些不太清楚：“他，不可能！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很···”
    “他很胆小是吧，他很懦弱，但是你说的是十二年前的沈宇，自从你掩盖了十二年前的真相那一刻开始，原来懦弱胆小的沈宇已经不在了，而是变成了恶魔的沈浩！他的内心已经被恶魔吞噬，他再也不能掩盖自己心中的恶。”
    沈策的额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木湫接着道：“你以为你背叛了正义，挽救出来的儿子会珍惜，重新做人，可惜，他还是变成了恶魔。”
    视频中，沈浩正在销毁尸体上的证据，然后就很痛苦地倒地打滚，他艰难地爬到墙边的桌子旁拿东西，抽屉打不开，沈浩用力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他拿起一个白色的东西往鼻子上蹭。
    沈策惊得瞪大双眼，双眸像是要喷出火一般，自己的一生都在与毒贩做斗争，身上有三个枪眼都是被毒贩打得。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吸毒！
    这难道就是天理循环！
    愤怒，绝望，痛苦，孤独，悲哀，无数的感情涌上心头。沈策忽然感觉天昏地暗，想要扶一下，可是手在空中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咬紧牙关站住。
    “一个人如果不用承担自己的错误，那他内心的恶就会无限放大。”
    严云又打开了另一个视频，上面还是那个房间，只是沈浩的两只手被吊在了房梁上，在他的前面有一个装置，是一个长管，管里有一根海钓打鱼用的尖刺，正对着沈浩的心脏。
    木湫道：“这个装置连接着厂房的大门，只要大门打开，那这里面的尖刺就会射出去，这是我在国外一位海钓高手买来的改装的猎鱼枪，据说可以刺穿一只鲨鱼。”
    严云又把平板电脑上的另一个视频打开，“这是沈浩所在的厂房门口的实时监控视频，据说你的老部下刑警队长李春雷带人已经过去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个屋子了。”
    沈策哀求道：“木湫，我对不起你，求求你不要杀小浩。”
    “沈叔叔呀，你也看到了，就算今天不杀他，以他犯下的罪行，也难逃一死。也就半个月的事。”木湫冷声道。
    “可，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啊！哪怕，哪怕他已经堕落成魔，但是他也是我儿子啊！”沈策老泪纵横。
    “沈叔叔，小时候我爸爸跟我说，你这辈子就哭过一次，是你母亲的葬礼上。后来，在我爸爸的葬礼上，你放声痛哭，那应该是你第二次哭，这次是第三次吗？”
    “叔叔求你了！叔叔不是人！求求你，放过小浩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沈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