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合冲的官道上。
一头衰老的毛驴低着脑袋,正迈着四条老寒腿,一颠一颠,慢慢悠悠地走着。
在那毛驴的背上,则坐着一个五官清@,气质儒雅的老人。
这个老人姓陈名安时,字介子,乃是当朝大儒,学识渊博,人品高洁,官居翰林大学士,太子太傅。
因为他与太子的执政理念出现了偏差,产生了矛盾,于是,愤而挂印辞职,归去来兮。
他游历天下,考察民情,济世救民,着书立说,因为想起了一个故人,于是,便转道来到了云阳县上河冲。
陈安时倒背着身子,坐在了毛驴背上,头戴着精致的斗笠,手上捧着一本夏典,就着明媚的阳光,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书籍。
二个时辰过去。
老毛驴丞相驮着陈安时进入了赵家沟,在几户人家的门前停了下来,啃着路边的青草,不肯走了。
有几个小孩子在玩着泥巴,话不投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瞬间吵了起来。
一个明眸皓齿,脸型圆圆,约莫六岁的小男孩,以一敌五,正在跟几个稍大的孩子,进行炫爹。
胖男孩顶着鸡窝头,吸溜着鼻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面排成一排的五个小敌人。
他横眉竖目,目露凶光,大声叫嚷:
“我爹很聪明,他能数出超过十根手指的数儿!”
敌人采取的是车轮战。
敌人一:
“我爹也很聪明,他会写我的名字!”
胖男孩叫道:
“我爹很有力气,可以挑起二大箩筐的稻谷!”
敌人二:
“我爹也很有力气,他一个人能够拉得动碾米的碾子!”
胖男孩叫道:
“我爹的手很巧,他能够用竹叶编出各种小蜻蜓,可好看了!”
敌人三:
“我爹的手也很巧,他能够把面条切的一样粗细,可好吃了!”
胖男孩叫道:
“我爹的眼神很好,他老远就能从人群里认出谁是小菊的娘亲,他还说小菊的娘亲长得前凸后翘的,可好看了!”
敌人四:
“我爹的眼神也很好,他老远就能从狗群里认出小菊家的小橘子,还能看出小橘子这次是怀上了谁家的狗崽子!”
胖男孩:
“我爹的@@很厉害,他…………!”
敌人某:
“我爹的@@也很厉害,他…………!”
胖男孩:
“我爹的@@很厉害,他…………!”
敌人某:
“我爹的@@也很厉害,他…………!”
几个孩子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胖男孩跟敌人们一番血战,几轮下来,却是一直没有讨到便宜,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些焦急。
他挠着脑门,眼睛骨碌着,绞尽脑汁,思忖对策,待得瞥见了远处的一堆狗屎,念头一闪,有了主意。
胖男孩眼眸一亮,有了主意,下颚一扬,昂然叫道:
“我爹胆子很大很大,他敢吃狗屎,你们的爹爹,他们敢吃狗屎吗?”
跟胖男孩炫爹的五个敌人年龄稍大,懂事多了,知道爹爹吃屎可不是好事,遭到了胖男孩的诘问,神色一滞,瞬间语塞。
胖男孩使出了绝绝一刀,见敌人一时集体哑火,不敢应战,邪魅一笑,得意洋洋,继续叫嚣:
“我爹胆子真的很大很大的,他不但敢吃狗屎,还敢吃牛屎猪屎羊屎,吃这世上一切屎,你们的爹爹,他们敢吃牛屎猪屎羊屎,世上一切屎吗?”
胖男孩对敌人们发出了终极大招,岂是那些懂事的孩子所能抵挡的,他们登时又不甘心,又是愤怒。
有一个敌人双眼喷火,小脸涨红,指着胖男孩,骂道:
“你、你耍赖,你耍赖,你耍赖!”
其余的敌人跟着叫嚣:
“对对对!你耍赖,你耍赖,不要脸,你不要脸,你真不要脸啊!”
胖男孩双手叉腰,昂首挺胸,扯开嗓子,冲着敌人们,继续挑衅:
“我就问你们,我爹爹胆子大的很,他敢吃屎,你们的爹爹敢吃屎吗?”
一个敌人面对胖男孩的无耻,被气得咬牙切齿,恼羞成怒,于是,便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干泥巴,正要砸击胖男孩,发泄怒气。
“住手!”
陈安时见几个孩子斗嘴斗的情绪失控,即将发动武斗了,连忙跳下了毛驴,走了过来,进行制止。
那个斗嘴没有斗赢,想要对胖男孩发动武斗的孩子,突地听得了呵斥,扭头一瞥,瞅见一个老人面色阴沉地走向了他,眼神有些严厉。
他神色一滞,心头一怯,自知理亏,扔掉泥块,转身就跑了。
其余的孩子见有大人来了,也撒腿跑了。
胖男孩见敌人要对他动武,不甘示弱,连忙弯腰也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干泥巴,准备进行反击,却见敌人突地跑了,便扔掉了泥块。
他侧脸仰起脑袋打量着救场的陈安时,眉眼弯弯,裂嘴一笑,甜甜地喊道:
“谢谢爷爷!”
陈安时摸摸胖男孩的头顶,温厚地一笑,道:
“哟!小娃娃,还知道说谢谢,看来你还是知道好歹的嘛!”
胖男孩笑道:
“老爷爷,我叫林东儿,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您呀?”
陈安时笑道:
“嘿嘿!爷爷是外地人,是来赵家沟走亲访友的,你以前自然没有见过我啰!”
林东儿问道:
“您要找谁?”
陈安时反问:
“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洗马书院呀?”
林东儿点点头,往东面一指,道:
“有有有!就在那边的山上,赵家沟的孩子们都是去那里读书的!”
陈安时笑道:
“小娃娃,爷爷有些口渴,想向你家讨碗水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林东西点头不迭,叫道:
“愿意,愿意。我家就在附近,您就跟我来吧!”
陈安时便牵了毛驴丞相,跟在小娃子的身后,去了林东儿的家。
林东儿的家的确就在路边,六间毛草房,一个用石头垒的大院子。
林东儿还没有进院子,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太奶,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随着一声答应,一个容貌苍老,有些驼背的老太婆,柱着拐杖,从屋里慢慢地走出来。
林东儿推开柴门,叫道:
“太奶,这位爷爷是来赵家沟走亲访友的,走得累了,想要来我们家里讨碗水喝!”
林家太奶奶迎上前来,满脸堆笑,邀请陈安时进屋。
陈安时将毛驴栓在门口的树上,进了林东儿家的院子,见院子宽敞,有石桌石凳,便指着石凳,笑道:
“老姐姐,我只是讨口水喝,歇息一下,您不必太客气,我在外面坐坐就行了!”
林家太奶奶点点头,进屋摸摸索索地端来了一盘的花生,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招待陈安时。
而林东儿则从屋里出来,用海碗端了一碗井水,慢慢吞吞,小心翼翼走到了石桌前。
他将一碗井水放在桌子上,推到陈安时的跟前,笑道:
“爷爷,喝吧,不够屋里还有!”
林家太奶奶不知道怎么跟客人说话,便冲着陈安时点点头,就回屋去了。
林东儿也进屋去了,片刻,就用小木盆端了一盆井水,去喂陈安时的毛驴丞相。
片刻。
他待得陈安时的毛驴丞相将一小盆的井水全都喝了,便将木盆子端进了屋里,再返回了院子。
他见陈安时把井水喝了,笑着问道:
“爷爷,井水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