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草原似乎比往年还要寒冷,孟萱掀开厚重的帘帐看着外面洁白的雪花,不禁失了神,寒风扑面袭来,孟萱这才回了神。
远处正巡视完的副将琼花见状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孟萱,满是担忧道:“王爷,您身子刚好,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出来了。”
孟萱轻轻摇头,“不妨事。”
孟萱今年已经四十有七了。
北地平稳下来后,草原上的百姓归顺了大乾,西域诸部也一一归属,孟萱便将王府驻地搬到了草原这里,时刻驻守着大乾的防线。
对此,元武帝没有丝毫异议,反而褒奖有加。
“京城传来消息,听说齐大人入了内阁。”孟萱语气轻缓,似乎在说着一件寻常的小事。
琼花一怔,她看着面前面容平静的孟萱,昔日英气光彩的郡主到如今镇守一方的镇北王爷,岁月在她的身上没有丝毫怜惜的留下了诸多的痕迹。
她的主子啊,不该在这苦寒的地方,孤独一生。
琼花鼻头有些发酸,“王爷...”
孟萱笑了笑,看着外面的雪景,自言自语的又说了起来,“齐大人是个好官,他能入内阁,日后的天地也更加广阔了,这是好事。”
琼花抿了抿唇,“王爷,如今北地安稳,您不妨去京城王府看看吧。”
“您的身子不好,正好去京城修养,陛下会恩准的。”
孟萱沉默了下来,许久,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是大乾的镇北王,自然要永远待在北方。”
琼花闻言,赶忙又道:“齐大人入内阁,这么大的喜事,你们是故交好友,理应前去恭贺的。”
孟萱轻轻摇头,微微一笑,转身往帐篷里走去。
求不得,爱不见,她尚且能忍住,可若是真的见了,她怕是忍不住的。
元武二十六年。
元武帝病重,降下旨意,镇北王无诏不可回京。
此时的孟萱已经生出了白发,但还是那一身干练的打扮,身侧伺候的侍女也变成了年轻的姑娘。
“王爷,陛下病重,怕是...”
贴身侍女乃是琼花的侄女,如今被安排在孟萱身边伺候,又是孟萱看着长大的,所以很是亲近。
这一年,从京城的各大王府送来的礼物可谓是数不胜数啊。
孟萱合上圣旨,闭了闭眸。
“传令下去,北地所有驻军,无我命令,不得离开北地,若有私自擅离者,格杀勿论。”
侍女点头,抱拳道:“是。”
元武帝病重,京城又是一场权力的交替。
唯有北地,是一片净土,孟萱知道,只要他们不参与京城的争斗,北地将会一直太平下去。
事情如元武帝期许的那般,皇太子太平登基,齐阁老受封三公,扶持朝政。
孟萱知道此讯,很是欢喜。
后面的几年,国泰民安。
京城也陆续派了新的将领接手了北地的职务,孟萱也开始放权。
六十岁那年,她放下了手中的所有权利,安稳的在王府里养老。
北地皆知,镇北王虽不在军中,可是她的威严无人敢挑战。
新接手的大将也是孟萱亲自带出来的,对她亦是尊敬无比。
“听说前些日子,齐太傅殿前上奏,恳请陛下同意致仕。”如今的北地大军负责人韩将军叹道,“齐太傅忠君爱国,为官清正,如此年轻便退下了,真是可惜啊。”
大乾又是一笔损失啊。
孟萱闻言,轻轻笑道:“这倒是很像齐大人的性情。”
“他啊,一向如此。”
“不过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该退下歇歇了,都辛苦一辈子了。”
韩将军一噎,只能顺着点头。
齐太傅那身子骨,可是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
不过王爷说的话,他不会反驳。
就是怎么都过去这些年了,还是齐大人称呼着。
毕竟他们,从齐尚书,齐阁老到如今的齐太傅,称呼都换了几次了,唯有王爷,一直没有变。
镇北王孟萱在北地期间,北地太平无事,寻常百姓家中,若有冤屈等皆可到王府投名,王府必会秉公处理,还百姓一个公道。
以至于后来北地百姓口中都流传,镇北王孟萱亦是齐大人,二人如同一人,公正爱民。
太和十三年。
齐温玉带着秦宜宁回北地游玩的消息传到了镇北王府。
卧床多日的孟萱忽然精神大好,热情的接待了齐温玉。
时隔多年再见,齐温玉唏嘘不已。
二人面对而坐,孟萱亲自煮起了茶,含笑道:“若是在从前,齐大人你是喝不到本王亲自煮的茶的。”
白色的雾气从壶嘴缓缓升起,齐温玉看着面前打扮干练的老妇人,缓缓一笑。
“王爷的手是握着刀枪剑戟的,煮茶这种事,还得齐某来啊。”
孟萱轻轻笑着,“如今老了,自离开了军中,那些也碰的少了。”孟萱说着,亲自给他倒了茶水,“齐大人尝尝, 这是北地种的茶叶。”
齐温玉接过,轻抿了一口,缓缓点头。
“好茶。”
齐温玉这几年四处游历,多年未见好友,随即将各地的风土人情侃侃道来,他觉得,孟萱为了大乾辛苦了一辈子,如今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元武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兵权早就放下,她也该四处看看。
前些日子听说她卧床多日,齐温玉心中也是担忧不已。
“王爷啊,咱们都年岁不小了,那些操心事就都让年轻人去做吧,你也该歇歇了......”齐温玉说着各地的风土人情的时候,也偶尔劝她几句。
孟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静静地看着齐温玉。
不远处一直候着的琼花,看着孟萱眸中掩不住的欢喜,心中是又高兴又伤心。
她许久没有见到王爷这般有精神了。
昨儿个军医来说,王爷的身体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可是今日能撑着坐了那么久,还煮了茶。
琼花眼眶微红,看着另外一侧,侃侃而谈依旧俊美的齐温玉。
这位齐大人,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好看,没心没肺惹得王爷伤心。
“齐大人说的是。”过了许久,孟萱终于开了口。
她给齐温玉又添了茶。
齐温玉也觉得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了些,心中嘟囔,难怪今日上门拜访,秦宜宁不同他一道前来。
“多谢王爷。”
孟萱微微一笑,“齐大人,你唤我孟萱吧。”
齐温玉身子一怔,饶他位列三公多年,自诩已经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可是今儿个听到孟萱的话,还是愣了愣神。
对于孟萱,他可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孟萱笑着看他,刚刚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对面的老者依旧是当年那个清俊含笑的少年通判。
屋中的气氛变得不知为何诡异了起来,齐温玉突然不敢开口了,他看着对面的孟萱,只觉得她正紧紧的看着自己。
不远处驻守的琼花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屋中就剩下了二人。
孟萱轻笑了一声,“齐大人,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齐温玉身姿不动,可是后背却是绷的紧紧的。
\"如果,如果...\"孟萱呢喃了两句,倏地笑了起来,“真希望当初齐大人能一直留在北地。”
沙场上刀枪剑戟,孟萱不曾畏惧一分。
可是如今,不过短短的一个问题,一个困扰她多年的可能,却让她变得蹑手蹑脚,不敢言说。
她知道他不会留在北地,可她还是想问。
齐温玉自诩于读书方面他不是愚笨之人,可是感情这里...
他心中曾有过一丝疑惑,但随着离开北地,这一切也变得烟消云散。
遥想起这些年的信件,问候,如今的孟萱,齐温玉一瞬间觉得头昏脑涨。
以至于离开王府的时候,齐温玉都是脑袋发懵的。
.....................
夜色深沉,齐温玉坐在桌前,沉默不语。
秦宜宁眼帘微垂,心中叹息,端着茶点走了过来,“这是怎么呢?”
齐温玉摇摇头,“没事。”
就是想静静。
秦宜宁抿了抿唇,放下了茶点,声色一如当年那般温和,“晚上见你没什么胃口,便让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你尝尝看,还是北地的厨子亲手做的。”
齐温玉温声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快回房早些歇着吧。”
“我若是饿了会吩咐下人的。”
秦宜宁轻轻点头,她转身刚走了两步,倏地又停了下来,轻声道:“听说王爷身子不好,官人你,你也多去看看吧。”说完,秦宜宁快步走了出去。
齐温玉这些年,一心落在百姓,朝廷公事上,这些细枝末节,他是没想过的,可是秦宜宁是知道的。
许是女人的直觉吧,从她第一次见到孟萱的时候就知道了。
北地的月亮看起来比京城的更加明亮皎洁,秦宜宁轻轻抬头,看着头顶的明月,叹息了一声。
当日深夜,丧钟声从王府传了出来。
城中,痛哭之声连绵三日。
《乾元武.记书》--名将篇
大乾第一女将,孟萱。
因战功赫赫,后受封镇北王。
在任期间,大乾北地安居乐业。
太和十三年,薨,葬于北地。
现代篇。
某居民楼前。
齐温玉看着手机的定位,边挠了挠头,嘀咕着,“看地址就是这啊,这公司怎么在小区里面,不会是骗子吧。”
忽的,一阵大力袭来,齐温玉只觉得周身被一阵柔软抱住,然后,一阵剧痛袭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在身侧响起。
碎瓷片,泥土,某不知名绿色植物散落在了四周。
齐温玉头昏脑涨,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
再看四周的情况,齐温玉呆呆道:“这是救命之恩啊。”刚刚他齐某人,差点见阎王了啊。
来不及爆粗口,身上的少女已经开口道:“救命之恩,那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啊?”
齐温玉瞬间面色通红,什么?
少女自顾自又道:“我叫孟萱,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周围看事的群众都围了过来,各色声音响起。
齐温玉呐呐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