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临渊此刻看着这般好说话的模样,但是江若宁知道那都是假象。
越是镇定,越不正常。
看着陆临渊冰凉又复杂的瞳眸,江若宁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为何又对自己的想法如此执着?
她不敢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上去想。
但是,若是不说真话,瞧这架势,这祖宗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江若宁思索了片刻,便盯着陆临渊的眼睛道:“倘若说,我在宴上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我并不想你与沈小姐成亲。这个解释,陆二哥,你满意吗?”
这下轮到陆临渊沉默了。
透过江若宁的眼神,他看到了她少有的真心。
纵然江若宁能将“我喜欢您”这句话,在自己的面前,当成寻常问候一样地说出来。
但是,再多的花言巧语,虚与委蛇,多到让陆临渊都有些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此刻的江若宁,在他那猛兽一般敏锐的直觉面前,让他感受到了,她少有的真心。
所以,陆临渊沉默了。
之前好几次的若即若离,江若宁都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一般,机灵又讨巧。而自己,只是借着这场追逐,反复地享受着其中的乐趣。
起初的自己,还觉得这只是一场稍显别致的捕猎游戏,与以往每次的权力争夺并无差异。像一个老练又野心的猎手,藏在暗处窥伺,从容不迫地盯着着猎物,舔舐着自己的利刃獠牙,伺机出动,鲜有败绩。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地被这只猎物,引得走了好远。
直到此刻,陆临渊才发觉自己的内心,好像避无可避。
因为猎物突然回头,发现了自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潜藏着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地,暴露了自己。
江若宁看到陆临渊似乎在愣神,眼中的情绪瞬息万变,有怀疑,惊讶,躲避,犹豫,喜悦,懊恼......
江若宁从来没在陆临渊脸上见到过,这般复杂的情绪,这让江若宁有些新奇。
“二哥?”江若宁唤了一声。
接着,见陆临渊看向了她,便有些试探性地问着:“那你是怎么想的?”
陆临渊被江若宁的呼唤叫住了,他回过了神,看向了江若宁。
对于江若宁的这句反问,陆临渊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
倒不如说,这句话在陆临渊心里,这句话问得太过于笼统与幽微,让他不知该回答哪个。
究竟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娶沈凌羽?还是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问江若宁的?亦或是,你该不该继续去追逐这只停在你面前的猎物?
陆临渊的心中,也同样这般在问着自己。
京中的局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纵使自己对沈凌羽完全没兴趣,,可席上众人说的那番话,不无道理。
居庙堂之上,近观太子与晋王在明处龙争虎斗,暗中窥伺的更不在少数。远北境之外,隆氏异族正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自己即便是坐得稳一时,可是将来待新皇登基,又有谁能确保坐得稳一世?
沈家能给自己带来的助力,是不容小觑的。
种种考量,没有哪一样不压过,心中的那点微不足道的......
情爱。
念及此,陆临渊如同抽丝剥茧一般地,总算捕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直以来让人烦躁不安的源头。
谁又能想到,便是这点微不足道的触动,竟然在很久以后的时光洪流中,势不可挡地肆意蔓延,密密麻麻,结结实实地困住了他的心。
而眼下的陆临渊,即便是已经看到了,并且也捕捉到了内心潜藏的那点触动,他也不会向前做出更多表示来。
他没有回答江若宁的问题。
只是站起了身,颇为耐心地向江若宁嘱咐着:“若是歇息好了,便叫沈叔送你回去,我先走了。”
不待江若宁继续说话,陆临渊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一般。
“哎~”
江若宁正准备喊住陆临渊,却只看到陆临渊留给她的一个背影。
“啪嗒”一声,房门瞬间便关了上去。
江若宁有些语塞。
一阵无声的沉寂之后,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比月夜的那次,更浓烈。
即便陆临渊不开口,江若宁也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就是这般可笑的默契。
眼神间,呼吸间,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那些复杂幽微的思绪,通过这有限的空间,无声地传递了给了自己。
明明可以不必问,又何必自寻烦恼?
陆临渊不问,自己也不问。
乐的糊涂。
江若宁苦笑了一声。
不多时,她便坐着沈管家安排的马车,离开了苍园。
......
“哦?”季云诗一边吃着端在面前的葡萄,一边轻笑道,“他们俩果然关系匪浅啊。”
甘回半跪在季云诗面前,恭敬地端着一个纹样奇异的青铜圆盘,盘上还放着一串晶莹水嫩的葡萄。
“你没看错吗?”
季云诗优雅又慵懒地靠坐在软椅上,翘着一只腿,一上一下地小幅度在甘回面前晃着。
白皙的小腿从松垂的白色裙摆中露了出来,晃动的脚丫显得格外的小巧可爱。
甘回看着眼前的这只晃动的小脚丫,特别想抓住它,按在怀里,让它不要再扰乱自己的心神了。
但是他还是稳稳地端住了手中的盘子,耐心道:“我确实看到三少夫人上了陆将军的车,是陆将军身边的管家引的路。”
听到这话,季云诗确信无疑。
陆临渊与江若宁的关系,在她去陆府赴老太太寿宴的那晚,以她在京中长袖善舞的敏锐性,早就已经嗅出了些许端倪来。
她笑了笑。
倒不是为他们这关系而吃惊,京中各种复杂的关系,比比皆是。
她只是有些高兴,自己总算找到了陆临渊的突破口了。
于是,她心情颇好地拾了一颗盘中的葡萄,递到了甘回的嘴边。
甘回受宠若惊地看着季云诗,不敢随意咬住。
对于甘回而言,往日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当时,季云诗前面还颇为和气地,将食物递到甘回嘴边,后面就是一顿皮鞭,往甘回身上使。打他的理由是因为,甘回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便敢私自吃自己给的食物。
从那之后,甘回便愈发地像是被季云诗训化的狗一般,没有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见状,季云诗便开口冷冷地命令着:“张嘴。”
这次得到了季云诗的命令,甘回这才敢将那颗葡萄咬住,胡乱嚼了两下,葡萄的汁水在口腔迸发,和着口水,紧张地吞了下去。
“不错,这次很听话。”
季云诗见到甘回方才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她便“奖励”自己的这个贴身侍卫,让他伺候自己沐浴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