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是……”
    江若宁神情艰涩地看着江夫人，有些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会是沈平的女儿？
    为什么江夫人今天向自己提这件事？
    ……
    千头万绪，着实摸不着头脑。
    这大家族的事，太复杂了。
    “看来，沈大人没跟你说过这件事啊……”
    连江夫人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
    当年门口捡到的那个女婴，竟然是沈平的女儿。
    江若宁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江夫人便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夫妇知道的事，都说给了江若宁听。
    原来，当年，江若宁不知道被谁托付给了他们江家，江家夫妇没有育子，便收养了还在襁褓中的江若宁。
    那女婴襁褓里，也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就只有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字条，一条绣帕，还有几锭金子。
    江氏夫妇收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婴之后，便将她交给了府中的奶妈看养。
    这江若宁越长大，江家夫妇就越觉得，这孩子的眉眼，怎么看起来，还有几分面熟。
    一时却也想不出来，是与哪个人的眉眼相似。
    直到前几日，他们从江若宁的老奶妈那里听说，沈家的那位义子，向她打听江若宁的来历，还朝她要走了，当年留在江若宁襁褓中的那条绣帕。
    这才引起了江家夫妇的疑虑。
    原本，江正宏以为，沈平看太子死了，就想为了他的女儿，找他们江家算账。
    但是，他们这般神秘兮兮地打听江若宁的来历，若只是为了找他们江家算账，以沈家这么大的权势身份，实在是没必要，这般迂回打听。
    那老嬷嬷在同江家夫妇说此事的时候，忽然提了一句，问他们夫妇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张家小姐。
    那老嬷嬷说，那义子曾经提到过一句，张家小姐，倒让她上了心。
    “张家小姐？”
    江正宏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的记忆转了几转，都没想起来，这到底是谁家的。
    “老爷……”
    一旁的江夫人忽然想起来了，支支吾吾地提醒着。
    “你的那个远房表姐，张家的，十多年前去世的那位，你不记得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
    想起那个张家小姐，夫妇俩互相看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仿佛有什么不可说出来的隐情，藏在心里。
    那老嬷嬷也是江家的老人了，虽然不清楚，那张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看江家的主人都这般闭口不言，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天深夜里，江夫人左思右想，越发觉得，江若宁的眉眼和那个张家小姐有些相似。
    虽然江正宏的这位远房表亲，同他们家来往不多。但是，那位张家小姐当年可真是，名声在外，江夫人当然也很好奇这位表亲，到底长什么模样。
    同江正宏回江家祖宅探亲的时候，江夫人当时便格外留意了那位让她好奇的表亲。
    在济济一堂的江家祖宅里，那位张家表姐看着却颇为斯文地坐在其中，对谁都客客气气地笑着。
    模样周正，气质娴静，而最突出的那双丹凤眼，倒有些耐人寻味。
    虽说也算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倒也让年轻的江夫人有些失望，心中不免有些轻慢了起来。
    还以为是个什么泼辣明艳的角色，没想到，竟然看着这般普通。
    心中的那点好奇，多少也就散了些。
    不过，也不怪江夫人心生轻慢之意，女子爱美之心，也是常理。
    而她以为，那位年纪轻轻未出阁，便和陌生男子私定终身，还弄出身孕的远房表姐，在宗族观念颇重的江家，她应当是个看着更为狠辣的角色，才符合她的想象才是。
    没想到看着竟然这般温吞，未免无趣了。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特别明显的轻慢之色来。
    出于好奇，年轻的江夫人还是凑上去，与这位看着孤零零的远房表姐寒暄了几句。
    原本想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没想到，这位表姐看着性子温吞，口风竟然如此之严，倒让年轻的江夫人，有些不敢造次。
    她借着同这位表姐吃茶的功夫，朝远房表姐的肚子看了好几眼，当真是有些微微隆起。
    大概是看惯了这种好奇的眼神，那表姐不露声色地掀起裙摆掩了掩，笑着岔开了话，拉起了家常，倒让江夫人有些羞惭了起来。
    一番交流下来，江夫人又对这位远房表姐，有了不同的印象。
    看着性子温吞，言谈举止稳重又淡然，倒也是个闷声的狠角色。
    这样一来，江夫人倒有些理解，为何这位远房表姐，能顶得住江家和张家宗亲的压力，坚持要将那个暗结的珠胎生下来。
    而且谁都不知道，那个陌生男人，到底是谁。
    不过，这位远房表姐，家里的父兄在江北颇有权势，旁人便也不敢太为难她。
    不过，听江正宏说，他这位远房表姐，为了这事，算是彻底与家族闹掰了，日子听说过得也不如意。就这样，还死死守着那个陌生男人不放，也不说是谁，将他们张家的人气得不行。
    年轻的江夫人大概是出于女人间的同情，在江家探亲的时候，对那位张家表姐，并未表现得太过于疏离，反而陪着那张家表姐绣了会儿女红，算是给那腹中的孩子，一份微薄的祝福。
    两人互相交流绣针的织法，互相之间，聊得还算和睦。
    临走之前，那张家表姐拉着江夫人，郑重地说了声谢谢，看着她的那双眼神，复杂极了。
    那时的江夫人，怎么都没看懂那眼神，只觉得，那双丹凤眼传递给她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
    所以，直到如今，江府的那个老嬷嬷提到张家小姐的时候，江夫人最开始想起来的，便是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哀怨的眼神。
    大概，到如今，她才大概明白，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她的女儿，托付给自己，如何能不留恋。
    不过，从那次探亲回来之后，江夫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张家表姐了。
    渐渐地就跟她家江老爷一样，慢慢地将这样一个倔强又哀怨的女人，淡忘在了年轻的回忆里。
    只不过，此时想起了这个张家小姐，很多回忆都像走马灯一样，涌上了脑海。
    据说，那位张家小姐，后来和张家决裂，搬出了张家，独自养着一个小儿。
    再后来，那位张家小姐，就这么死在了一个陌生的黑夜。
    三十约许的年岁，让人不禁唏嘘。
    最后，还是张家人默默地来到那个陌生的小院，将自家的女儿，接回了祠堂。
    而那位张家表姐的孩子，早就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