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臣从怀里摸出钥匙。
    魏文熙盯着他：“你不会是想现在把手铐打开，然后让我游泳出岛，你自己面对这堆东西吧？”
    底下的人蛛密密麻麻，他们在何方，人蛛的脑袋都朝向何方。
    就像一种另类的朝圣。
    柳明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举着钥匙停下，笑眯眯地看她：
    “这有什么问题吗？”
    “别开玩笑了。”魏文熙瞥了他一眼：
    “你没看到那些船都跑了吗？我天赋过人也游不了几十里啊。”
    江面上船只如同过江之鲫，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巧云岛。
    在幻觉坍塌之后，莫名的看到尸山血海，任谁都知道先逃再说。
    说话之际，人蛛一个又一个地扑向两人所在的屋顶，呲着嘴疯咬。
    柳明臣只能一边抱着她穿梭在屋顶之上，一边和她说话。
    他所过之处，数以百计的人蛛蹦上屋顶，把屋顶砸塌，让他可选的落脚点越来越少。
    毕竟房子只有十五间，只要他落在地面之上，那些人蛛就可以群起而攻之。
    脚下动作不停，柳明臣倒是比较淡定：
    “那夫人有何高见？屠了全岛？”
    魏文熙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要杀，我没意见。主要是那么多人，单靠我们两个也杀不尽。”
    “是啊。”柳明臣感叹。
    那“花神”在幻觉坍塌之后就没了踪影，显然是想用鬼蛛的人海战术来解决他们。
    如今的场面有些怪异，人蛛如同黑压压的潮水一样追着二人而去，他们却在屋顶闲庭信步，顺便讨论怎么逃。
    只是眼前只剩五个能下脚的瓦顶了，像是催促着他们想对策的催命符。
    魏文熙脑袋飞速思考。
    从接近这片海域开始，他们就被施加了幻觉。
    只有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才能一阵阵地看到真实情况。
    这是她的体质特殊吗？
    魏文熙并不那么盲目自信，毕竟她一开始都没有找到幻觉中的任何破绽。
    如果这是对方有意操纵呢？
    对方这么做是想实现什么目的？
    “我在想，既然他们有能力在游人登岛之后，就把人控制住变成人蛛，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对我们出手呢？”
    魏文熙一边想，一边说了出来。
    柳明臣脚下动作没停，斟酌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推测：
    “会不会是因为你？”
    魏文熙整理了一下思路，一开始他们四人登岛，三人中了幻觉。
    但对方并未对他们出手。
    送葬仪式的过程中，魏鹄和张楚捷离队了，对方直接就把两人变成了人蛛。
    这么看来，对方确实有可能想生擒她，而不是把她变成人蛛。
    魏文熙眯了眯眼：
    “他们想抓我？让我一会儿看到幻觉，一会儿回到现实，然后让我陷入自我怀疑，精神崩溃，这应该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可惜他们的计划被柳明臣打破了。
    刚开始魏文熙确实有精神崩溃的迹象，但是后来都开始在“幻觉”中放肆了，他们显然是觉得已经控制不了魏文熙了，才选择让幻境坍塌，用人海攻势来解决。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盯着两人手中的银铐：“把我交出去，可能你就安全了。”
    柳明臣轻嗤一声：“你别想了，我堂堂七尺男儿要把妻子交出去，自己独活？”
    魏文熙心头一暖，但嘴巴还是很硬：“这是战术的一种。”
    他俯身在她耳边磨牙：“倘若有难不死，你可得准备好为你这番话负责。”
    魏文熙赶紧转移话题：“如果我陷入精神崩溃，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想了想，除去人蛛之外，在这里见到的活人，大概只有那木屋里的老女人和“花神”。
    那老女人面容扭曲，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会不会是……”
    两人同时出口：“仪式？”
    他们的对手是宋应蓝，一个阵法和毒药都运用到极致的女人，在这个岛上要是没有阵法的话，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宋应蓝追求长生、追求少女一样的容貌，如今盯上了魏文熙，把她折磨得崩溃，精神错乱，这样可以方便她做什么？
    “换魂？！”魏文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柳明臣也是眉头一紧，留着他们的命一直不下手，是想夺舍。
    太歹毒了。
    魏文熙脑海中快速浮现出江东阵法大全里面看过的换魂阵。
    这么说来，就能说得通了。
    柳明臣已经被逼到最后一个屋顶上，此处之外已经没有落脚之地。
    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一层叠一层，所有手臂都在往上伸，后面的人已经做好了飞扑的准备。
    一道道黑影直扑而来。
    咔哒一声……
    银铐解开。
    柳明臣右手提剑，左手抱住魏文熙：
    “夫人，抱紧了。”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魏文熙的裙摆在飘扬。
    冷冽的剑花流转，不断扑上来的人蛛喂了利刃。
    血珠漫舞。
    柳明臣速度极快，人蛛还没近身，就被打落。
    他们不会思考，但幕后主使者显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傀儡们白白送死。
    换了一曲离别调，这些人蛛开始捶打房顶的瓦片。
    一下一下敲下去，房梁尽断。
    柳明臣和魏文熙掉进了屋内，旁边的人蛛不断跳下。
    柳明臣挥剑杀敌之时，魏文熙观察了一下这个屋子。
    这里竟然是一座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鲜花。
    魏文熙上前取下花束，花瓶里还有满满的水。
    人蛛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涌进这个房子里，把两人逼到了墙角。
    大有大军压境之势。
    无数只手朝他们伸来，无数人头往前扑咬。
    杀一有二，杀二有四，无穷无尽，生生不灭。
    他们二人对万钧。
    柳明臣依然挡在前面，绝不让人靠近魏文熙。
    若想碰到她一根汗毛，除非他死。
    黑压压的人蛛齐扑，一瞬间遮蔽了所有的光。
    他眼前最后一幕，是密密麻麻骇人的大嘴，形如怪物，要把他们啃碎在此。
    一道水光划过。
    像露珠、像星辉，在他的眼前碎了。
    砰砰砰……
    那些扑过来的人，全都砸在地上，后来者接触水光之后，也支撑不住，眼睛闭了起来。
    所有的人蛛都陷入了昏睡？
    柳明臣回头，只见魏文熙一手端着花瓶，一手拿着一支菊花朝外洒瓶中水。
    这才是真正的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