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以南,异园。
一群穿着盔甲的卫兵穿梭在异园各个角落。
他们停留在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帐篷前面,各人都从怀里拿出封怜心的手谕,在八目蛊的见证之下,对上帐篷的正面中心。
一道道玄光划过,这些帐篷从顶端开始消融。
卫兵小跑着撤离,回到了封家的主宅范围内,这时倒扣的碗状防护罩刚好升起。
异园的帐篷全部消融。
原本被困在其中的各种异兽忽然身上接触到了阳光的温度,都不可思议地眯了眯眼。
比人还高的蝎群……
嘴里喷着火的双头鸟……
拖着长长大嘴的鳄鱼和鸵鸟结合的异生兽……
根系可以移动的毒花……
浑身毒刺的猴王……
纷纷在这天底下露了脸。
封家这八十年来一直钻研的各种秘密武器,此刻全部被释放出来。
它们瞧了一眼距离最近的防护罩,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一起就往外面隔离的树林带里冲。
每种生物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它们都能在彼此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以及超强的杀伤力,所以没有选择内斗,反而一起去祸害隔离带之外的城镇。
那里,就是风郡啊。
*
在常家和明家有心煽动之下,一些滇西民众被点燃了怒意,打着封家人的旗号高喊着“杀死虞卜清”的旗号,都在街上游行着,准备火炮对准天山。
而滇西那些平头百姓,此时则缩在家里,听着街市上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都不敢随意挪步,担心一不小心就被几派势力拿来祭旗。
在风郡最热闹的天街广场上,一个号称是封家代表的男人正在激昂地演讲:
“大家都被天山压在下面数十年了,虽是敬神也罢了,上面住的竟是小人,谁能容忍!”
下面早有接应的人高呼:“谁能容忍!”
台上的人又高喊一声:“杀天山老妖,匹夫有责!”
底下的人自发地就跟上:“杀天山老妖,匹夫有责!”
高呼一声盖过一声,年轻人被煽动起来,听得是越发的激动,每个人都面红耳赤,对视之间眼神皆是炯炯。
在这种时刻,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勇敢的斗士,是勇于反抗暴政的英雄。
此时,一个喘着粗气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喊着:“快跑!快,逃命啊!”
所有聚集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纷纷朝来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左边肩膀上还有碗口大的血洞,上身的粗布衣被血浸了一半。
因为跑得急,那人头发散乱,嘴唇发干,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在广场上聚集的那些人只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嘀咕起来:
“哪来的疯子啊?”
“真是晦气!”
“对啊,看他那样子,真可笑。”
疯子跑到近前,看到他们对自己说的话无动于衷,更是发急:
“快跑啊,怪物、怪物要来了……”
那些人更是笑得鄙夷,有好事者还应道:
“是啊,怪物要来了,怪物怎么没把你吃了呀?”
他说罢,周围人都哈哈大笑。
“就是,就是。”
“真有怪物,你伤那么重,还逃得出来?”
“对啊,哪来的疯子,快滚远点吧!”
疯子听着这些嘲笑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抬起手指指着众人,片刻之后又气得放下:“罢了罢了。”
说着,自己又朝着街道边跑边喊:“快跑啊,有怪物来了,快逃命啊。”
那被当作疯子的人正是从农场逃出来报信的孟雄。
那些人笑着看他走开,在台上演讲的人被莫名其妙地抢了风头,刚要清一清嗓子,让众人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看到那疯子来的方向,忽然就出现了一批人马。
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地走来,人人手上都拿着农具。
锄头、耙子、铁铲、铁犁、柴刀,人手一把……
一眼看过去,他还以为是农夫,但是那些人身上衣着各异,有的穿着农夫样的粗布麻衣,有的却是穿着铠甲,更有的穿着封家研究员独有的白色长衫。
真是怪极了……
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这些人正以奇怪的姿势缓步走来。
他们的腰椎似是偏移了,走路有如醉汉一样东倒西歪,而且双手都像没有力气一样吊在肩膀上,整个肩膀更是垮了下来。
看起来就不像正常人。
其他人回过神来,本是要继续听演讲,这时却发现台上的演讲者正盯着身后看。
他们转身看过去,一群奇怪的人拎着农具正在走过来。
那诡异的走路姿势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呃,今天那么多疯子吗?”
“是啊,刚走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群?”
“真是古怪,之前怎么没在滇西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有啥好奇怪的,滇西活尸都有了,没准这是什么新品种的兵器。”
“也对。你看那人,他身上穿的是封家的长衫。那衣服我认识,是封家研究员才有的。”
周围人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面露惊喜:“哇,是封家的人啊。”
只有台上的演讲者面色铁青,要是真的封家人来了,岂不是要办他这个冒牌货。
他正打算趁着大家注意力没在他身上,偷偷开溜,却听到底下人惊恐地喊了起来:
“喂,不对劲……”
那拨人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像是忽然嗅到什么好闻的气味一样,纷纷抬起头,鼻子一努一努的。
他们一抬头,那些聚集的人才看见,这些人的双眼红得可怕,像是被血占领了整个眼眶。
而且,他们的鼻子嗅过之后,都直勾勾地盯着这群聚集者的方向,那目光像是在看食物。
本来聚集的人也有五六十,他们在人数上并不占劣势,此时却是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得纷纷后退。
他们一乱,前方那些奇怪的人嘴上扯出嗜血的微笑,纷纷挥着农具向他们冲来。
这些拿着农具的怪物速度居然奇快,不过三步就蹿到了站在最近的一个聚集者的面前。
在他怔愣的眼神中,斧头兜头砍下。
鲜血混着黄白色的脑浆喷了周围几人一脸。
“啊!!!”人群中这才传出尖叫。
聚集的五十多人四散而逃。却被这些拿着农具的人狠狠地包围了。
一斧、一刀、一铲、一耙,纷纷落下……
此起彼伏的兵器砍破血肉的让人牙酸的声音,混杂着尖叫声,响彻整个安宁坊。
“怪物、真的有怪物……”有人小声哭喊着,不多时就被红着眼的人砍下了头颅。
在安宁坊周边商铺二层住着的小商贩,有不少人都盯着这个广场的动静。
他们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盯着。
先是廖家人被追杀、常家和明家抢地盘,再是少主带着人杀死御卫队,到后来封家与天山宣战,一大堆人在广场听着“封家人”游说。
那些在商铺上住着的人才是真正心如明镜。
他们与这场争斗无关,只是活在这片土地上。
他们知道这场争斗总会有流血、有牺牲,他们冷眼旁观着,只等一切结束,他们又能下楼开他们的商铺,过他们的安稳日子。
对他们来说,谁当主子都不重要,只要能让他们安稳活着就行。
拜神也行,毁神也行,反正他们不出面。
直到他们听到街市上有人喊“有怪物,快逃命。”,他们也还是冷眼旁观。
“老爹,那些怪物凶悍得很,我们快跑吧?”距离广场不到十米的一个商铺二楼,一个孩子压低声音对他的父亲说。
两人从窗户的缝隙中,都瞧见了广场的人不到几秒就被杀尽的一幕。
血流成河,甚是可怕。
他的父亲连忙捂住他的嘴:“跑什么跑,楼下大门关得好好的,他们不会知道我们在这的。”
像是回应他的话,其中一个红眼怪物忽然转身看向他家二楼窗户,恰好与那孩子的老爹来了一个对视。
那父亲心头咯噔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