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的？戳到你伤心事了？”闻西陵的表情贱得不能再贱了，嘲讽、鄙夷、不屑，还有一点点的看不起，全都混合在脸上。
    看得楚怀荷都有些心尖发颤，他的这一面是她没见过的。
    常仲声的脸拉得很长，表情极为难看：“你万不该动她。”
    “啧？你自己当年救不了妹妹就算了，还让她的灵魂活在这种地方。你有没有听说过，‘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闻西陵的一句话戳到了常仲声的痛处，他就是始终忘不了啊。
    “别废话，去死！”常仲声厉声一下，自己的身影忽然就消失不见。
    猩红的色彩再一次弥漫人间，本来的原始山林全都被入目的红给扭曲了。
    他们发现自己不管看什么都是红色的，那种红色似是粘进了他们的眼膜。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种红色的蔓延，他们内心中翻涌起一股滚烫的杀意。
    杀！
    杀死一切活物！
    天底下不配有生灵！
    闻西陵只觉自己内心深藏的记忆被搅动，转眼间自己又站在了那个满是鲜血的庭院。
    他的父亲、侍卫、家奴都被割下了头颅，悬在主厅之上。
    他站在底下，看着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
    他眸光一厉，一个飞镖脱手而出。
    一声低吟传来。
    他又补了一个，一个又一个……
    他觉得眼睛昏花，但只知道要杀死一切活物。
    他只听到闷哼声传来，缥缥缈缈，分不清男女。
    满目的仇恨像是要变成血泪凝结下来。
    滴答一声落下……
    透过这滴血泪，他看清了一个身影，手上的动作方才停下。
    那人已经站定在了他的面前，扯过他的手，往里面塞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疼得吓人，他却甩不开，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沾满了血的玉佩。
    再抬头，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楚怀荷，她的腹部有几个伤口正在不断流血。
    闻西陵愣在了原地，一脸茫然：“我……”
    他差点就被仇恨所支配，那诡异的血红点燃了他的恨意。
    楚怀荷的面色异常苍白，但还是擦了擦他的脸，那上面哪有什么血泪，不过是滚烫的眼泪罢了。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玉佩，可保你不受影响。”
    她的小手将他的手紧紧包住，让他攥紧了玉佩。
    另一只手将他的飞镖塞回他的手里。
    “你会赢。”说罢，她一头栽到了地上。
    闻西陵抱着她的身体，深深地哀嚎。
    空气中传来一道讥讽的笑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在怀里，这种滋味很好吧？”
    那笑声居高临下，像是从天上来。
    常仲声仿佛看到了当初妹妹死在面前的自己，笑得如此快意。
    他果然看得没错，这个所谓的少主内心充满了仇恨，一点就着。
    没准还能把他留在这里呢？
    闻西陵恨恨地看向天空，那天上云彩翻滚，像是一张人脸。
    “何不留下来陪她？她可是为你而死。”常仲声轻声哄着。
    闻西陵低头看着楚怀荷，看着她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脸，久久不语。
    只是，他手上动作没停。
    一枚、两枚、三枚……
    飞镖、袖箭、一股脑地扎进了地面。
    常仲声愠怒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你在做什么？”
    闻西陵挪开了楚怀荷的身体一看，果然地面之上渗着鲜血。
    他咧嘴一笑：“常仲声，找到你了。”
    楚怀荷也睁开了眼睛，一掌重重地打在了地面之上。
    噗……
    一阵血雨落下。
    常仲声的身形从地面上浮现出来，迅速与两人拉开了距离，指着本来重伤的楚怀荷：“你们骗我？”
    “那是自然，兵不厌诈。”闻西陵看着他调笑道。“要不使点招，还不知道你躲在哪里呢？”
    方才常仲声消失的那一刹那，闻西陵和楚怀荷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很明确，必须把常仲声的所在找出来。
    随后，闻西陵和楚怀荷都能感受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强烈杀意，便知道常仲声是想要他们互相残杀。
    楚怀荷偷偷给闻西陵递了个眼神：苦肉计……
    同时，她也提防着闻西陵会不会真的失去理智，不过从他飞镖出手的角度和力度来看，就知道他明白她的用意。
    飞镖都是避开要害扎得，甚至都没扎多深，全靠楚怀荷自己将飞镖按进伤口里面生生挤出血，才能骗过常仲声。
    而他们知道常仲声先前刚被闻西陵挑衅过一轮，看到他们自相残杀肯定忍不住说话，到时候就会暴露位置。
    但是，常仲声也极为奸诈。
    他不愿意暴露位置，索性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天上飘来的。
    本以为任闻西陵再厉害，飞镖也打不到天上。
    没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闻西陵抓出来，他就藏身在地下。
    常仲声捂着受伤的肚腹：“你怎么知道我在地下？”
    闻西陵睨了他一眼，“直觉。”
    楚怀荷也看了闻西陵一眼，恐怕这是暗杀者的直觉。
    常仲声不寒而栗，只觉得他的眼睛就像是某种猛兽的眼睛，一眼锁定了就逃不开。
    那种感觉无比熟悉又让他惧怕，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本能地转身想逃，脚步一下僵住。
    闻西陵已经出现在他面前，飞镖割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迸溅之时，他想起来了，那是老虎的眼睛。
    一切全都开始消融。
    闻西陵和楚怀荷就像是灵魂归位一样，只觉飘飘然。
    常仲声虽是在识海遭到重创，回归之时却是比两人要快。
    他的识海已经尽碎，但他仍然提着最后一口气，提剑刺向面前的楚怀荷。
    既然闻西陵如此在意她，那就让他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
    闻西陵和楚怀荷只是呆愣地站着，显然还未从识海中完全脱离。
    楚凌却是挺身而出，接下了这一剑。
    这剑洞穿了楚凌的肚腹，常仲声想要哈哈大笑，却梗着喉头笑不出声。
    只因闻西陵已经用飞镖抹了他的脖子，就像是在识海当中那般。
    常仲声虽然笑不出来，但是表情却是满意了。
    这个老头他终于带走了。
    他也想起来了，所谓的罪孽轮回说的不就是他吗？
    常仲声的爷爷和父亲为了延续常家的能力，而创造了他。
    他如他们所愿成为了怪物，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
    他的爷爷和老爹都死在书房里，变成了行尸模样，不就是因为他入睡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将亲近之人都拉入恐怖领域吗？
    也许，他并不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切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也未可知。
    在最后的时刻，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妹妹在朝他伸手。
    真好，他终于成功地为妹妹复仇了。
    罪孽轮回终于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