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宗门谁愿意当朝不保夕的散修啊，利弊非常明显，九成九的人都不会选后者。

    楚长老认为痴离也许是太年轻，所以不知深浅，他不忍见天才埋没，正要劝诫时，听闻人瑟绝声音低泠，跟风吹的夹冰柳絮似的，“是么，还以为是不方便呢。”

    楚长老心中一动，打量了一眼百合，没再开口。

    之前闻人瑟绝也是这么跟甄有钱说话的，结果甄有钱就有猫腻。

    现在又是这样，楚长老觉得痴离也不简单。

    他还是不要多事了。

    ……

    由于教育的疲惫性，烛九十分心累，甚至都没再跟顾一笑说什么，只让她不要靠近第一名楼，也不要接近梦忽晚和帅郭。

    说完之后，她查看月上弦的传讯：你是曾经大能修士的先灵？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象不出谁的灵魂能强到这个地步，有点离谱了。

    月上弦从进入黑暗之森后，灵识范围内的几波修士不是在讨论魔核之事就是在说甄有钱。

    说她修为一定已经超越大乘巅峰，很可能是绝崖隐世老祖出山，化名甄有钱行走世间，危急时刻拯救大家。

    但高人总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追名逐利，所以飘然离去。

    说着说着就崇拜敬慕至极，这不就是他们心目中那种高风亮节的高手形象么？

    于是大家尊称甄有钱为：有钱仙尊。

    有钱仙尊已经有了不少崇拜追随者了。

    烛九听月上弦说这事，心想这伙人若知道她是烛九就老实了。

    或许这就是塌房？

    烛九懒洋洋的，避重就轻回复月上弦：怎么了，太强所以把你迷住了？

    月上弦心跳略微急促，没有回应这人随手的撩拨，只道：还能回来吗？

    甄有钱的身份已经作废了。

    烛九佯装叹气：有点难，合适的身份不好找呀，要不我就不回去了吧，我们一明一暗调查，传讯即可。

    其实她手里还有几个能用的身份，都是从荒野尸体上刨来的。

    不过，随口说着玩儿嘛。

    月上弦眸中寒意沉浮，气压有些低：不行。

    烛九挑了下眉，这么硬气？

    她道：为什么？

    月上弦忽略心里的不甘愿，道：你用的是我妹妹身体，我不确定你是否会如约归还。

    烛九拖着懒散的音调：啊~这么不信我，好伤心，自残了。

    月上弦不跟她插科打诨：你在哪，我去找你。

    烛九不吭声。

    笑死，梦忽晚跟跟踪仪似的，估计两人一见面她立刻就能知道。

    身上还有伤呢，暂时能不动手就不动。

    月上弦拿烛九没有办法，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你出来，血给你喝。

    烛九可耻地心动了：尊嘟假嘟？

    月上弦眉心微蹙，以前不拒绝只是因为无力反抗任由烛九施为，哪有自己把自己送上去的道理？

    人怎可如此无底线无尊严。

    为求平衡，他语气冰冷道：但你要叫哥哥。

    烛九：……？

    她吸血时叫叫纯粹是调侃他，这厮还上瘾了？

    她一拍床板：放肆，我现在可是有钱仙尊，谁敢让我叫哥？

    月上弦不以为意：不叫不给吸。

    烛九：……

    变态。

    最后用一句考虑考虑搪塞了过去。

    接连跟好几个人传讯后，星君让她赶紧休息，传讯也需要耗费力量的，伤员要有躺尸的觉悟。

    烛九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闭上眼，下一秒又睁开，冷沉道：“不行，还有件事得处理。”

    “内急？”星君冷声问。

    烛九：“……”

    “不然怎么急成这样？”

    烛九不跟逆子一般见识，想到那个人现在应该正忙，暂时打消了立刻传讯的念头，听星君的休息了一晚。

    直到快天亮，烛九猜测她们这时候在休整，这才主动传讯。

    烛九：在吗，前天捅我一剑的人。

    闻朝夕正在黑暗之森中打坐调息，脑中想着前前后后的事，纷乱烦躁，周身气压很低，周围人都安静如鸡。

    接到烛九传讯时，她惊讶地挑了挑眉。

    闻朝夕心中过了许多念头，回道：在的仙尊，需要什么服务？

    烛九冷笑：预约砍你一刀。

    闻朝夕：是女人就亲自来砍。

    烛九：过几日得闲的吧。

    闻朝夕：现在没空？受伤了？我这有魔族甄选疗伤补损丹药。

    烛九撇了撇嘴，不亏是天命期见识广，竟猜出她身体有碍。

    也或许是诈她。

    烛九随口扯道：是有点，恐怕只有你能帮我了。

    闻朝夕神色立刻严肃，她猜对了？

    她脑中闪过诸多可能，面上不动声色：仙尊请说。

    烛九：我得了相思病，需要一物方可治愈。

    闻朝夕微怔：那仙尊应该找月上弦，男人才有，我可没有。

    星君、烛九“……？”

    她喵的什么虎狼之词，这破路也开。

    闻朝夕又笑了笑：当然，仙尊若是不介意感觉差异，我也可以凭双手努力。

    烛九、星君：“…………”

    要么说是魔修呢，就算行事作风再不像，某些方面也差不多。

    顶不住了，甘拜下风。

    烛九言归正传：这事倒也不需要那么复杂，只要剑首帮我向小梦开口，将情癸甲送给我即可。

    小梦？梦忽晚？

    闻朝夕有些恍惚，从前三个师姐妹关系还未破裂时，楼夜雨便是如此称呼梦忽晚的。

    闻朝夕失神了一瞬，很快收回心思，她蹙起眉：情癸甲？

    这东西不是只能拓印些影像再幻化出来么，拓印方面十分短暂，不如留影石，幻化出的影像连筑基期都能看透。

    鸡肋之物。

    闻朝夕记得这件物品刚研究出来的时候，她看过样品后就给出这么个评价的，同时搁置生产。

    稀少的三十件样品全都被梦忽晚买去了。

    烛九听她语中疑惑不似作伪，遂话语轻佻，将情癸甲的事情透露出去，然后道：我跟小梦哪有跟你熟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她可不一定送给我，所以来请你帮忙。

    闻朝夕那边沉默了许久，传讯中一片冷凝，烛九自顾自道：昨日听第一名楼小厮介绍之后我便心痒难耐，已经散步出去收集了三年影像，那应该很多人都在里面吧，

    她语气猥琐道：真想试试喜欢男子的不同组合，啧啧，不敢想有多爽。

    这次闻朝夕说话了，只是声音夹冰带雪：仙尊都是高于天命的人了，应知红粉骷髅转眼成空，莫要让这些色欲杂念搅扰修炼的纯粹之心，我现下正忙，下次再叙。

    这人气的竟然没继续打探烛九的底细。

    烛九笑眯眯的：千万别忘了帮我问问哟～

    传讯灭掉。

    烛九手指敲着石床，敛眉沉思。

    “闻朝夕会找梦忽晚收缴清癸石么？”星君修复神魂之余抽空问了一嘴。

    “万一她跟梦忽晚是一丘之貉，在九曲朔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跟她说了也没用。”

    烛九回想刚才对方的表现，道：目前看来不像，不过有些人擅伪装，刚才的表现也算试探，她之后若真给我情癸甲，那就是所谓的红脸，若没有，就姑且认为不是。

    星君觉得有理，不再多说。

    ……

    与此同时，在第一名楼秘密修炼室中养伤的梦忽晚接到了闻朝夕的传讯。

    闻朝夕：情癸甲，是你散布出去收摄影像用作肮脏商途的？

    梦忽晚本愉悦扬起的嘴角僵住，幽幽叹息一声。

    “怎么还告状呢？不讲武德啊烛九。”

    梦忽晚语调含笑，毫无被发现的慌乱：又是哪个竞争对手给你传的谣言，红楼？九天居？

    她嘲弄：呵，这些人整日不思进取、不懂创新，只会使这些讨人厌的招数，或许是发现我只听你的吧。

    见对方不痛不痒的态度，闻朝夕一声低呵：梦忽晚！

    梦忽晚淡笑：嗯？我在呢朝夕，不用叫的这么大声。

    闻朝夕冷声道：很久以前我还相信你那张童叟无欺的无辜嘴脸，现在你觉的我还会相信吗？那些人状告的哪一件不是确有其事？

    她一一列举：两百年前食尸魔戏台事件，一百五十年前戾魔鬼团事件，七十年前人魔孕育事件……哪一件幕后黑手不是你？你跟邪修有什么区别？

    梦忽晚屈指抵着眉心，无奈道：朝夕，你这话就不对了，邪修害人身家性命，把修士抽筋扒骨化为养料，我何曾害过谁？

    闻朝夕扯了扯唇，毫无笑意：你是不主动害人，你只是提供一个由头，给出一片施展地，坐在边上看着所有事情按照你规划的发展走，最后收割一切。

    闻朝夕语气满是讥讽：是其他人禁不住诱惑禁不住教唆，主动当你的刀，帮你抽筋拔骨，你双手干干净净。

    比如斗魔比赛上的事，比如刚刚发生的假魔核爆炸事件。

    她太了解梦忽晚了。

    梦忽晚若留下能让人轻易抓住的把柄，必是处于人性阴暗中间的虚线，看似握住了，实则无法审判。

    她狡诈的像老狐狸。

    梦忽晚听她愤怒的痛斥，又低落地叹了一声，也不笑了：可我做这么多也不全是为了第一名楼，猎魔工会三百年来的资金投入不也有名楼的付出么？

    梦忽晚温声解释：我是商人，归集那些无用蠢货的灵石，帮助工会维持运转，对魔族深入研究，挖掘出更有价值的东西，难道不比消耗在那些孱弱无能的庸才身体上强？

    梦忽晚勾起唇道：朝夕，你太心软了，人的命运和未来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毫无资质的人，即使修炼也是浪费资源。他们在某个秘境或野外化为尸体时，只能滋养泥土。

    闻朝夕听过很多次这种论调，她与楼夜雨也是因为这种理念的互斥与梦忽晚越走越远。

    她曾经与梦忽晚争论过许多次，说的话也大差不差，每次都被对方举重若轻的态度和荒诞谬论气个半死。

    但是今天她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闻朝夕冷笑：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是有资质、配享有资源而不是化为养料的那个人？

    梦忽晚神色顿住。

    闻朝夕舒了口气，眼中闪过精光，用一种崇敬的语气道：“你是魔核事件的幕后推手，应该也看见甄有钱出手了吧，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梦忽晚：……

    她很少见的沉默了。

    闻朝夕察觉那边的寂静真想仰天长笑，她郁气一消，又敬慕道：大家都叫她有钱仙尊，仙尊真是神功盖世、天下无双，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呐。

    她：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又完美的人呢。

    梦忽晚低头，发现手里攥着的衣料都被扯坏了，她听着对面的吹捧和崇拜，抚平衣料上的褶皱，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撕拉”一声，成功撕裂开。

    梦忽晚平复了下略急的呼吸，状似平静道：都不知她究竟是谁就如此推崇，万一她是黔南那边的呢？

    闻朝夕不以为然：那怎么了，世上哪有邪修，都是利用废物养料修炼的绝顶天才，你说是吧？

    梦忽晚哽住了，手指又下意识搓衣角。

    闻朝夕道：我等数百年寻求破道而不得，有钱仙尊却已经应用自如，可见我们这种毫无资质毫无悟性的人实在是废物点心。

    梦忽晚又撕坏一块一角。

    闻朝夕又语气卑微道：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我建议我们即刻投进炼丹炉中，用身体和灵魂炼就一颗稀绝丹药，赠予有钱仙尊，作为她修为更进一步的推手。

    梦忽晚：……

    她破防了，一方面是闻朝夕对烛九的崇拜态度，一方面是被对方用自己的逻辑怼的哑口无言。

    闻朝夕：怎样？我说的对不对？你不是很能说吗，说啊。

    梦忽晚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闻朝夕嗤笑一声，也不跟她纠缠这个了，她还有事要忙，利落道：所有情癸甲全部收缴，等我回去时，三十个一个都不能少。

    梦忽晚有气无力：只要你不提她就好。

    闻朝夕凉凉道：也行，那你告诉我，为何要插手魔核之事？

    梦忽晚闻言，神色幽深：推进魔渊开启进程，这不是大家都想要的吗？

    闻朝夕冷冽道：你差点害死了人。

    梦忽晚轻笑：那个少年？不是我害的，是人的欲望害的。

    闻朝夕：是么，迷路的事我会再次调查的，希望你真的没有插手。

    梦忽晚笑意微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