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本官说错了?”
秦王府长史赵正源冷笑出声,一脸愠怒的看着黑着脸的洪承畴:“倘若不是你这般无能,又岂能导致同贼,一路畅行无阻,贯入高陵?”
“本官只是布政司官员。”洪承畴终于开口了,一脸淡然,“赵长史,你不该先问问都司?”
一旁,正在开心看戏的都司官员,一个两个都变了脸色。
确实,现在在陕西作乱的同贼,就在他们的辖区内,真要闹起来时,洪承畴顶多就是协力,他是粮道参政,负责督管本地的粮食转运,和给朝廷上税,他是没有职责一定要跟同贼死磕的。
现在的情况,只要上报了,朝廷那边的文官,肯定会想办法将问题往都司身上推,毕竟洪承畴说到底,只是布政司主官,他只负责保证自己的粮道不出问题。
而拱卫地方的都司,却被打得节节败退,甚至丢了这么多地盘,就算崇祯不找他们麻烦,下边的文官也会趁机再踩一脚。
所以,洪承畴任由这个长史随便骂,他要是动怒,算他输。
倘若不是长史代表了秦王府来这一趟,就刚才这些话,他都懒得回答,觉得晦气。
赵正源一看现在的情况,脸色顿时变了变。
这些都司的主官,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充满了怒火,似乎要将他撕碎。
他也知道这一次,多了一句,出事了。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胡巡抚去固原提兵了,总归是快来了吧。”
西安知府马维因一出声,众人脸色立刻变换。
没错,按道理来说,明代从于谦之后,以文御武的情况愈演愈烈,现在主政地方的,一般来说都是巡抚,只要朝廷没有安排总兵官下来,那么都司这边也没办法直接动兵。
还得跟兵部打报告,所以现在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有限的应敌。
但,眼前的大同军,非比寻常,不是流寇做派,很难应对。
结果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胡廷宴这个老东西,居然跑去了固原不回来,这不是怕了,是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很快有了计较。
交谈一番,都决定先发书信给胡廷宴,要他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而眼下的情况,秦王府是不肯出钱的,洪承畴只能动用他主管粮道的特权,开始对民间富户征税,同时他也在等朝廷内部的运作。
他打伤了王二,王二移交权利给王三,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这算是他洪承畴的战绩,朝廷不可能不做反应。
洪承畴认为,大抵等朝中将魏逆彻底定案之后,应该就会给他论功行赏,也就是说现在他并没有其他的任务要做。
只需要做好粮草收集、兵力训练,堵住泾渭两条河流,不让大同军彻底打入南方就成。
这一场吵闹,不欢而散,不过秦王朱谊漶这边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让他出钱出粮,比什么都好。
不过,下边宗亲闹腾的消息,还是让他很头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这些宗亲他是抓了又抓,但又能如何?
宗亲强盗钱粮,也是为了活下去,虽然秦王有资格抹除他们的玉牒,但秦王也不敢随便的乱抹除,一旦激怒了对方,这些宗亲转头投奔了已经建制的新顺王,那秦王府免不了被皇帝瓜落,甚至可能被废黜。
因此,西安府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直到河对岸,大同军敲锣打鼓之后,将三边总督武之望和其侄子的尸体,送到了洪承畴的大营外,并且凤翔府传来急报,说固原方向的军队,正在进攻陇州。
这个消息一出来,所有人冷汗都下来了。
他们不可置信,但看到了武之望的尸体和印信,又不得不信。
除了他俩,还有另外两个印信和家人。
陕西巡抚胡廷宴、延绥巡抚岳和声,两人都被俘虏了。
一瞬间,陕西境内震动,上上下下哪怕是一直躲着的秦王朱谊漶都不得不命令长史去敲打洪承畴,然后额外送来一千石米粮。
看到这个送来的米粮,洪承畴是快要吐了。
难道现在没看出来,他们是什么处境吗?
一千石,顶个屁用?
不过好在洪承畴从来没将秦王当回事,他这段时间请西安知府马维因配合,已经将西安府的税重新收了一年,接着招兵买马。
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程序问题了。
三边总督、陕西巡抚、延绥巡抚,几乎一夜之间,整个陕西布政司境内主要的三个大员被抓,这个消息洪承畴立刻命令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去北京。
然后密切关注王三的动静。
当他得知王三的军队已经打进了泾阳县,并且耀州铜官县暴动的消息也传来了,他就知道现在关中,几乎一半落入敌手了。
之前他收的钱粮,可能不够,于是立刻去找都司,要求都督佥事调汉中军队北上,或者从松潘卫、河州卫调兵。
这些边兵卫所的战斗力还是可以的,虽然能不见得能打赢王三,但挡住不让西安府、凤翔府、巩昌府完全失陷,还是可以的。
就在洪承畴这边抓紧协调,调兵遣将的时候,王三正看着王徵的坞堡,以及一座典型的葡萄牙式教堂。
教堂门口,一个神父正瑟瑟发抖的看着王三,和他身后的军队。
“大王,王徵来了。”
王三面无表情的回头,只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来,接着从上边走下来了一个披麻戴孝的老人。
王徵,正在给他父亲服丧。
王三原本计划是去年就来一趟,但因为王二受伤,一直拖到了现在。
不过好在,还是来了。
“久闻了一道人之名。”王三拱手。
王徵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王三这样人,见到他会直呼姓名,或者称呼先生,没想到一见面他就称呼自己为了一道人。
“余亦久闻大王之名。”王徵对王三回礼。
大同军闹成这样,他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他看到了跟在王三身后站着的两个老头。
虽然被卸掉了官服,穿得很朴素的棉衣,但他们和王徵曾经有一面之缘。
胡廷宴、岳和声。
大同军,真的太恐怖了,居然一夕拿下一总督,两巡抚,大势已成的姿态,着实骇人。
这也是为什么,王徵会应邀而来,可不仅仅是为了保住眼前这座教堂,更是担心泾阳因此被王三大军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