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僖想要暂时呆在劳改营内,最好是半载以上。说是想要磨砺一下家中子弟,让他们去去浮华,省得忘本。”
岳和声来见王三,送来了麻僖写的书信。
足足十多封,信封上都有明确的给予对象。
王三随手拆了一封看了看,上边全是劝解这些士绅投靠新顺国的内容,还有关于新顺国的政策解读,倒也是不偏不倚。
“嗯……看来他还是不怎么弄看好大同军。还想着观望一阵子。”王三收了书信,让人去加火漆,然后分发给庆阳境内十几户士绅。
只要他们其中一半选择投靠,庆阳三分之二就在他手中握着了。
不过王三还是对麻僖的选择不满,投靠也不爽利,还要观望。
借口也没找好,什么磨砺自家的小子,真要磨砺,有的是旁的办法,丢去他的黄龙山讲武堂,王三不信还不能将这群小子练起来。
岳和声没有搭话,他也知道麻僖的想法,但不管是王三还是他,都不会用这种事情去找麻僖的麻烦。
这样只会显得很小气。
而且,观望很正常,王三只要一日不定关中,那么新顺国,就一日不成大气候,就不值得这些明廷老倌下注。
明哲保身,从泰州学派崛起之后,就在全国各地都有市场。
麻僖早年硬刚魏忠贤吃亏赋闲,也让他更加务实了些许。
人都是会思考总结的。
“行,最近一段时间弄一下文书,过两日咱们就要北上安化县,北方传来了新的消息,神一魁神一元兄弟,正在跟贺虎臣交手,两方人马应该快要出结果了。”
王三的话刚说完,岳和声赶紧长揖道:“大王,关于田土的造册问题,咱们可能需要重新整顿规制。”
此言一出,岳和声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意,悄悄抬眉,就发现了王三冷下来的面色。
登时心下一紧,连忙说道:“并非大王所想的那般放弃现行的田土整顿的方案,而是臣这段时日,仔细研究了一下庆阳境内的土地情况之后,不得不说的事情。
大王可知,明廷藩王土地有三类,一曰赐田,二曰置田,三曰献田。
其一,乃是朝廷册封藩王时,赐下的田土,数额均有定制,一般赐田都是皇帝恩允,这才标额。
其二,乃是藩王自置田产,往往都是购置或者巧取豪夺之后有在官府造册的土地。
这两种,都有卷宗档案,图册也很清晰,一查便知多寡。
可唯独这其三的献田,乃是投献之田,一如举人收宗亲乡人投靠,充以免税。
这藩王不事生产,更是不可能天天盯着自家的账目,往往献田都是交给府内管事、下人、长史等官吏豪奴敦促。
对外宣布,这些田土,都是王府的产业,本地的官吏,自然不是不敢触碰这些土地分毫。
可,藩王久不更事,自然不可能都清楚自己收了多少献田。
因此,豪奴、长史等趁机夺取,对外依旧宣称这是藩王土地,但实际上相当一部分土地都是豪奴私产,借鸡生蛋百余年者亦有之。
所以这段时间臣清查附近的卷宗和宗亲府库的时候,发现了大量豪富家奴明明没有田产,却家家库藏廪满,因此才想到了这件事。
献田混沌无章,就算藩王自己也摸不清楚。
若是想要基于前朝卷宗一并清账,很难很难,甚至可能导致一些本该事实上作恶的豪奴,逍遥法外。
所以,臣以为,应该严格按照行政区划,重新清算境内所有可用耕地,这或许会拖累进度,但土地不得不清,否则恐怕难以安宁。
地方上那些豪奴还有钱财,他们若是渗透进来,不用多久,新顺国亦如前明。”
岳和声将明朝藩王土地里头的糊涂账全部讲个真切。
之前,王三清查地方土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地盘之前闹过一次大地震,本地人口结构乃至藩王都被弄没了,只剩下一些秦系的将军、中尉。
他们的土地持有数量有限,通常在一万亩以内。
那么这些将军、中尉的土地,就不可能跨县,本地县官也有权利查他们的土地,这群人也不敢闹得太过。
但到了郡王、亲王这个层级的,就不一样了。
郡王动不动就是几万亩,亲王往往是几十万上百万的。
这种级别的土地数量,不可能只在一个县内,甚至可能跨省持有土地。
就比如福王、潞王这两个最近的大王,还有几代经营的藩王,比如朱元璋的儿子们等。
他们发展了两百多年,土地的量级也是恐怖如斯。
因此,想要通过现在的卷宗锚定土地的数量,勉强能做到,但想要真正清算趴在土地上吃肉喝血的真正蛀虫,就需要进行一轮重新造册。
否则,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徒劳无功。
而现在,王三攻入庆阳,本地是庆系宗亲们的自留地,本地的庞大土地,除了一部分是卫所,剩下的就是郡王和将军的土地。
可以说,真正的自耕农,可能就是十分之一,却要承担庞大的赋税。
眼下,就是一个好对本地财富清账的机会。
“此事暂时按下,让各地将没有确定的土地,统一划归待开发土地。”王三想了一下,微微摇头,“只要没有确凿的文书,那么这些土地,未来就是国有土地,建设兵团和农场,谁是可以征用。
至于你担心的豪奴霸田,也不用太过紧张。
他们的仓廪,是不可能让他们一直屯着的。等拿下了安化县,这群人交给治安处置。
粮食有粮行,统一收拢就成。没必要现在就逼他们跟我们死磕。”
“是。”岳和声一想,徐徐图之,也是可以的。
等岳和声走了,王三从边上拿起新的地图,然后铺开。
上边赫然是王三已经确定建制的行政区划。
看了一会儿,王三还是点了点几个大仓的位置:“明廷对于地方的控制,还真是烂了。豪奴窃产,还有相互争夺献田。
全面清查土地太费时间了,自己现在的窗口期还没到,难得糊涂一下,等之后稳住了局势,再来清算,先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
等农场和建设兵团渗透下去,正好这个时候,先把他们的浮财弄走,没了钱粮,就算有土地,也得有人给他们耕种。
如今蝗灾爆发,估计延安还得有大量人口南下,正好可以鼓励这些人招揽流民做佃户。
要不是为了防备延安旱情加剧,可能带来的粮食缺口,我其实拿下邠州长武县就能稳住西北角的基本盘。
不过现在,也不费力来一趟,还看到了一个问题。
边地卫所占地最多地方,都有藩王土地的糊涂账,之后的关中、河南乃至其他地方呢?
按照行政区划重新造册,也是应该的,但要怎么样让本地百姓,乐呵的上报土地呢?”
王三嘀咕了两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了起来:“摊战争税!满清连明朝的三饷都能继承,我难道不用这个?
单独摊战争……不,咱大同军还不能随便加税,那就有借有还,发战争债券!
强制跟各户借款,把所有人绑上战车。
得研究一下,要借多少钱,才能让百姓怨言不沸腾的同时,也能让百姓肉疼到不得不用土地来摊平借款花销。
不对,不能跟户借,而应该将权利给到乡……
这里头应该会出现苛捐。
不过,巡境使和都察院,可以作为一把刀,只要不是逼得太急,问题应该不大。
现在大同军摊下去的税,其实还不如明朝的一半,绝对还没到极值。”
王三深吸一口气:“缓一缓,十月第一届科举搞定之后,顺道把报纸全部铺开,这段时间报社也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能读写的人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