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朱家已经闹得天怒人怨了,你觉得他敢称帝?”马元锜摇了摇头说,“朱元璋留下来的坑,亲王将军啥都不用做,就能混个几百石的俸禄,官员明面上的俸禄也不及藩王将军,百姓更是连温饱都混不上。
这么封赏,你说谁不眼红?
官吏不可能救他们,百姓巴不得朱家死绝。
咱们造反得势的更是不可能看到朱家再起来,不然回头咱们可就完蛋了。
三爷能留下朱家破落户,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换做别的势力来,不屠个干干净净,都是轻的。
现在他朱起垄是能救一个算一个。
没看他现在就连朱元璋留下来的字辈都给废止的,专门搞了一套:起铭天大恩,永记擭纵德。鸿文继国昌,怀武归新顺。
基本上愿意归顺我新顺一脉的,只要跟朱起垄一样,是属于第十一世的全部改成了现在的起字辈。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前十辈朱家藩王后裔,依然按照朱元璋留下来的字辈,后续的全部变成了现在这一套,不分彼此了。”
“那不对吧,朱起垄不是土字?”
“字辈定了,最后一个字又不需要定下来,他家现在还敢称皇族?”马元锜翻了个白眼。
李光极恍然:“也是,如果继续按照金木水火土走,那确实不妥。”
“能按照金木水火土走的,只剩下延恩侯一家。”马元锜说,“不过这位延恩侯,也就是朱由检,这会儿在京城快被吓尿了。建奴入侵,嘿嘿……”
“机会难得。”李光极眼底寒光闪烁,“既然你知道我打算谋甘肃,你配合我办好这件事,我保证分你功劳。”
“嗯……”马元锜微笑,他亲自冒险前来,就是这个目的,陕西行都司的功勋他要分润,西安战役的功勋他也要分润。
“我安排粮草和兵器给你,你拿下平虏之后,我出兵攻打静宁州,然后是秦安县,帮你按住巩昌府的动向,你只管去临洮府,如果缺火药,我也能给你提供。”
“好说好说!”李光极满意跟他商量了起来,直到第二天才送走了马元锜。
不过回营前李光极嘟囔道:“聊了这么久局势,整个东面,也就把炭那小子够狠。
居然押上了两千人命,强行冲开了陇州城,只怕这一战打完,他也得挨罚。
不过陇州拿下,估计过几日就是汧阳县,凤翔府应该会出兵,难怪马元锜有闲工夫能跑来跟自己分润功劳。
这小子怕不是已经盯上了巩昌府这块大肥肉。
毕竟西安府的功劳他吃不到,但这一次战役积功内,执行好每个任务之外的战略目标,所能赚到的功勋不少。
从我这里捞了这么多甘肃、西宁、临洮、巩昌的道路情报,我不好好的榨你一万斤火药,亏得慌!
罢了,距离谋划还有两日,且等等东面的情况。”
……
十一月十三日,西安府。
“报!凤翔府八百里加急!陇州城与汧阳城为同贼一日连破,同贼大将把炭,兵进凤翔县。刘兵备正统兵与贼寇战于城下!刘兵备恳请巡抚调汉中宁羌卫北上增援!”
洪承畴颓唐坐在桌案前。
这封急报,打得他脑袋嗡嗡响。
他原本以为,有刘应遇增援陇州,多少能保证陇州两城几个月,没想到新顺王下达了十五日内要看到破城消息的军令之后,把炭才五日不到,就给强攻下来了。
可笑他花费了巨量心力与口舌,这才将秦王朱谊漶和本地士绅的躁动,全部压下来了。
结果现在全给把炭坏了!
洪承畴再一次拿起书信,仔细看了看把炭他是怎么打的。
原来,把炭是一级一级给下边施压。
一个总旗一个总旗的上,不准溃,不准退,敢溃退一个,就杀全总旗。
只要战死,抚恤翻十倍。
然后他亲自带着人冲锋。
以两千伤亡作为代价,冲了两天,强行攻下来。
打下来之后,也没客气,直接屠城。
接着他亲自带领骑兵百余,佯装败兵,赚开汧阳。
汧阳守军赶紧接他们进来。
因为把炭屠城啊!
如果汧阳守不住,他们肯定要完蛋。
因此守将原本打算将败兵作为典型宣传,渲染恐怖气氛,让他们现身说法,虽然影响士气,但只要活用这批人,哀兵也能变得士气爆棚。
结果没想到,甄别当晚,把炭联合提前埋伏进来的细作放火烧城,然后大呼:大同军杀进来了,屠城开始了,逃命啊!导致惶惶不安的本地兵马营啸,接着第一个打开城门逃出来。
本来他还想要再赚一次凤翔城,奈何刘应遇有所察觉,只在城外开设营地收拢,然后当晚下手要屠灭这些“逃军”,说他们是敌人假扮的,杀光他们能兑官阶银子。
目的也是为了壮大己方士气,算是蒙蔽士兵的惯用手段之一。
把炭带来的百余人被冲杀,差点被干趴,只剩下十几人狼狈逃回汧阳。
随后双方对峙在凤翔城下。
所以现在把炭很疯狂,他直接将汧阳城内所有男丁抽出来,堆在了凤翔城下。
如果打不进凤翔城,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会被丢进死营,就算不进死营,不雪藏个几年不可能出关。
毕竟王三千万叮咛,不可屠城,但偏生把炭做了。
陇州两城还不够平了他的罪愆,还得拿下凤翔县,才能平掉他的过,再拿下宝鸡县,他才有功勋可以升赏。
洪承畴很无奈,他现在抽不出兵力支援刘应遇,就算能抽出来,能不能过去还两说。
毕竟大同军有骑兵出现在武功、扶风两地,他们专门劫掠本地的驿道,破坏驿道附近的村落,将这里百姓全部抓到了乾州城去补充劳力。
也就是说,大同军压根没想阻拦洪承畴支援凤翔府,只要能拖延两边军队动向就成。
战局出乎意料的难堪。
洪承畴都在想,若是诸葛武侯降世,面对现在的破烂局面,都不知道该怎么打。
毕竟火药这个变数的加入,已经让各地接连告急了好几次,到处都是火药爆裂的声音,大同军的火药就跟不要钱一样,日夜不停。
“老爷,朱菜又来了。”
洪承畴抬起眼,看到了老管家摸了摸胸口,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他:“还有南阳南安会馆送来的书信。”
闻言,洪承畴赶紧夺来书信,打开看了起来。
不肖片刻,洪承畴又是重重叹息:“天下兵马勤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湖广,各地调兵者不绝如缕,但偏生没有一个是来救援咱们的。
这个时间点,太好也太妙了!
难怪王三下了这么大的注,说什么都要趁着这点攻克西安府。
家里应该让你带话了,什么个说法。”
老管家沉默了一下说:“这一注,或许可以一试。毕竟福建也没多少地,新顺王准经商和商人科举合适。”
“甘霖娘!”洪承畴起身直接踹翻了椅子,咬牙切齿,“谋划几十年,到头来还得给人做嫁衣!林北就不信伊们能甘心!”
“投献哪家帝王不是投献?关键是哪家能给够利钱。毕竟新顺王都说了,新顺二年元旦前先入西安府者,爵之。老爷您,确实是优势最大!一进门,您文武军功都有了。”
管家说完,闭嘴不言。
洪承畴沉默,还是沉默。
就在这时,又有快马冲到府外,惊声叫道:“咸阳县发现了新顺王骑兵前锋,为首挂新顺王亲军旗帜,高杨庄或为佯攻,新顺王兵临咸阳!”
管家忍不住哑然失笑片刻道:“老爷,就连驿卒都知道西安府变天。同贼,都成了新顺王了。”
“请朱菜来见吧。”洪承畴颓然蹲下,将踹翻的椅子搬正,然后一屁股坐下,伸手揉了揉脚背。
霖娘卡吼,这脚下大力气,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