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张献忠和龙愿的说辞,何建并不以为然。
他只是坐着。
其他一些被控制了家属的头目,就这么看着何建单独一个人,轻而易举的震慑住这两个家伙。
只能说,他们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老好人形象的军师,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不咸不淡的跟随时可能控制局面的张献忠、龙愿这么谈论着未来。
“你……很贪心。”何建冷笑一声。
“贪心?!分明就是你们这些大同军最贪心了!”张献忠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道,“你们这些大同军所过之处,不管是土地还是矿产,都是你们新顺王的。”
“不,新顺国自有法度,国营企业需要承担纳税,纳税所得,是需要转移支付给战区、边区的。这些利益,必须惠及国人,而不是交给私人收了税。”何建微微摇头,表示了反对。
“你说这话,你信吗?”张献忠冷笑。
“信不信由你,这是新顺国的法统。未来如果朝廷不能说到做到,若是有人选择造反,那活该新顺国被覆灭。”何建摇了摇头,“我们打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子孙后代。我在没有学习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没有立锥之地的老盐工。
现在,大同军给我机会,让我可以给子孙铺平道路。
让更多如我一样的人,可以得到耕地、房产、店铺。
新顺国还有政策,不论子孙如何,都可以读书学习,虽然不见得都能选中吏,但大王不禁止迁徙,就足以让更多人去上工。
新顺王很重视百姓温饱,我们之中很多人,没有土地的,以后就不用缴纳丁税,也不用担心生子太多,生活难以为继。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好处,也是下边盐工们的希冀。
你们以为盐工是真的都活不下去了吗?明廷那些当官的,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直欺压盐工,一松一紧,才是这些明廷官吏的手段。
只是最近年景不好,才让我们有机可乘。
但几千年了,我从未见过如大同军这样,真正将百姓利益放在前头的势力。
老夫活了几十年,见多识广,第一次见到了希望。”
何建语气诚挚,热切,甚至眼含热泪对张献忠说:“小子,你知道吗?新顺国的兵,饷银虽然不多,可是足额发放的粮食,能够养活一家老小。
更不要说,还有未来的愿景。
难道,你要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而害了盐帮上下所有盐工的未来?
你只是一个人啊!可盐工有多少人?他们之中有多少缇骑?以一带十,又能带出多少人来?
所以,别胡闹,现在将各家头目的家人留下,然后赶紧离开吧。
解州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张献忠恶寒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老头儿。
这家伙!好可怕!
表面上是劝他,实际上是将他往所有人的对立面推。
不管接下来自己如何处置这些盐工头目的家人,实际上都对解州起义军的影响不大。
甚至是好事。
因为这些起义军头目,并不是大同军缇骑,而是一群尾大不掉的家伙。
他们活着,顶多多花时间架空;可他们死了,反而能让大同军掣肘变少。
说到底,这一次解州盐工暴动的始作俑者,并没有浮出水面,而是潜伏在中低层。
如果不能拉拢中低层,对于高层哪怕进行斩首,也不能左右局面。
所以,想透这一点,张献忠就明白他和龙愿完了!
“你……难道不怕我现在对大明投诚吗?”看局面绷不住了,龙愿威胁了起来。
话音未落,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大量火把被举着,然后传来了不少砍杀声。
惨叫了不少,就有人闯进来,浑身浴血跪在地上大喊:“不好了!盐兵杀进来了,他们……他们都带黄色抹额,杀了进来。”
这人话音未落,议事厅又被踹开了。
接着丢进来数颗黑铁球。
“不好!是轰天雷!”
轰轰轰——
爆炸声迭起,片刻光景,堵在院门口的大盛军、锦衣卫纷纷重伤。
龙愿吞咽着口水,张献忠则是目光游弋,想要查看四周破绽。
但很可惜,张献忠的目光才跟何建对视,何建就微笑对他抬了抬铳。
一时间,张献忠冷汗都下来了。
他知道破绽没了。
战斗很快结束。
盐兵闯进来,对缴械投降的大盛军立刻擒拿,还有一些反抗者尽数斩杀。
一些头目的家人看到鲜血泼洒的现场,更多还是发出了惊恐的啼哭,一个两个抱团着。
混乱,只持续了几分钟。
直到一个瘸腿的青年骑着毛驴进来,驴蹄子踏着鲜血,一直来到了门口,他才下来。
左右很快跟上,手中全是短铳。
现场兵力立刻扭转。
“新顺国巡境北司山西省运城府缇骑校尉关云天。”青年走了进来对着现场众人作揖,“事急从权,多有打搅,着实抱歉。不过,诸位可以放心,你们的家属,在下会尽可能保证无恙。
当然,今日之后,解州盐池一应事务,就由在下暂时署理。
按照新顺国巡境司的规矩,敌占区巡境北司缇骑以宣传、策反、组建民兵为侧重,有权责在战时,配合各个军区执行治安战。
眼下,有外敌渗透,内部纷乱,解州一应战局无法有效执行。
那么,在下只能执行规矩,转组兵备道,挂牌现世。
从现在开始,解州上下缇骑,就地转为解州兵备道,在下忝为解州兵备使同知。
按明廷规划,解州辖一城五县,那么就可以立刻改组六个守备团,而独立团暂时只能由我统辖。
所以,这一次配合起事的三千二百盐兵,就地改组为解州独立团与解州守备团。
诸位现在可以接受我军应召,成为新顺国大军的一员。
另外,西边的王僧参将所部,已经委派准校都昀赶来。
想来诸位都听说过威震武平关的都昀吧?”
一言出,龙愿第一个倒抽一口冷气:“就是去年王僧曾经派遣前锋进攻武平关,但却被平阳卫指挥使埋伏,全军覆没之后。仅以身免,却重新聚拢了三十人不选择逃跑,反而带着三十人就去袭杀武平关。一战击杀武平关大将,吓得明军内外胆寒,随后收拢一千两百残兵,一举攻克绛州城、曲沃县,威震汾河两岸的都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