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之前可是他在负责警卫后方,属于留后级别的,负责看顾陕西、陇右、西凉三省的安全。
结果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有搞走私?
这不是打他脸吗?
“这个放心。”王仕池察觉了王季信的愤怒,赶紧出言,“他们是勾搭上了本地一些厂长,都是晋商渗透的手笔。
不过,就是走私一些熟铁料,不敢走成型钢。
这一次我已经全部举报了,该查该抓的,也都有巡境司的人去了,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抓完了。”
“如此也好。”王季信一听有处理,便不多言,“既然陛下没有明说,就代表这些是癣疥之疾。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好不容易到手的爵位,别还没捂热乎了,就坑出去了。
很多生产都是有计划的,不该拿的别拿,别仗着自己是宗亲身份,为非作歹。
须知一点,这天下大半是二叔三叔打下来的。咱们不仅受了活命的恩,更从了龙,混上来了。
有时间,多读书,多习武,少喝酒,女人够就行,别瞎搞,军政的联姻也给我熄了。咱们是宗亲,除非陛下钦赐,不然咱们能取的对象,只能是学究家的或者那些商人女子。
咱们要用他们,来填补咱们的缺位。之前听那些学究说什么,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一开始我不怎么信,但看看那崇祯就知道了,明明大明还未彻底混乱,却让三叔直接端了江山社稷。
讲真的,若是没有三叔用《大同论》指导我们作战,以及三叔那独到的眼光和提前的布置。
咱们早就跟那些河南地界的草头王那般,不知道被碾碎多少次了。
而且三叔虚怀若谷,胸有沟壑,他真想绊倒咱们,绝对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都多自省。熬过头四个五年计划,只要熬过去了,咱们就能去海外自己开辟一块社稷,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做一地祖宗。”
众人都颔首。
王仕池也惊讶道:“一般不都是跟这些军头联姻吗?我看大明和满洲,不都这么安排?”
“不是说了,咱们是宗亲。”王季信呵呵一笑,“军头们联姻,是为了能利用联姻来控制军队,通过联姻来操作政治。
但你却忘了,咱们大顺比满洲和大明还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嫡系军队属于参谋部和枢密院,将军们基本上只能指挥和裁断。我们手中其实没有兵的。
至于文官,他们会渐渐被新的学子顶替,你太小瞧官吏一体化的威力了。
每年都会有人考中秀才,遴选为吏,每年优秀的吏员会进崇文阁,被陛下挑挑选选,最后安排去合适的位置。
至于那些地方军头,他们会逐渐进入讲武堂学习,但这是学习吗?不是,这是筛选。
有用的、厉害的留下,无用的、混账的清算,中庸的丢出去封建。
说白了,未来几十年内,任何想要抱团的行为,就是在挑战陛下的权威和制度。
你说你这都混到了宗亲身份,爵位也有了,为什么要冒着被干掉的风险,而去拉拢那些人呢?
真正需要拉拢的,是那些刚刚冒头,自诩风流的少年郎。
他们年纪不大,理想且热血,才好忽悠去外边开拓。
所以,我一直告诫,别把明朝、满洲的那一套拿进来用。咱们大顺,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所有文武,都能得到封爵。
也就意味着你现在积累的一切人脉,随时可能因为某个人某件事的爆发而被牵连。
杀你,陛下都不用刀,直接将你发配天下最穷山恶水之地封建,让你的子孙和后代一起困死在那片区域,一了百了。”
“咕噜。”王仕池这才算是听出了端倪,这人还在敲打他。
王本楷在边上也笑了笑说:“信叔公说得对。做好陛下交代的任务,就是我们天大的胜利。
我们已经是宗亲了,天然难以融入中国的军政团队,我们总有被摘出来的一天。
不过,作为回报,陛下已经替我们选好了出路,首在封建,其次科研、其下经商、再下为官。”
一听这话,其他人看过来,显得有点不明白。
“陛下要脱虚向实,首先要做的就是破除儒教,其次要植入新的哲思。《大同论》只是指导,但现实需要更多的东西填充。而填充物,就是我们正在研究的数学、天文、物理、化学。当我们掌握改天换地的能力之后,不管我们姓什么,什么出身,都可以通过某个成果抹平身份来历。
不管将来如何,历史再怎么修改,总会有人记忆起来你的身份、来历。
那么,总会有被传颂的一天。进而改换所有人的目光,令他们产生对我们背后故事的怜悯。
用那些书生的话来说,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以前肯定做不到,但现在我们只需要留下工艺、公理、促进一个时代的进步。
后人自然会为了祖师爷,避重就轻,删删改改。
就跟孔孟一样,层层累加,哪怕是到了现在,陛下说要破除儒教,但可没说要灭了儒家。
等到哪一天,陛下或许心血来潮,再封赏孔子,那他们不就重新起家了?”
“有道理!”众人都恍然。
“那还是要提升自己。”王季信呵呵一笑,“阿池,你不是给满洲当奴才几年吗,多少也了解东北满洲不是?将他们的过往整理一下,然后等哪一天满洲被灭了几百年,让后世儿孙拿出来发表。
这么一来,说不定后人需要研究的时候,能从你这里拿到资料呢?”
“好主意。”王仕池点了点头,“我回去就写。”
“这就对了,别老是想什么身份地位,名利财富。看起来是爽,但咱们都是一脚泥,一脚血爬出来的泥腿子,谁能比谁高贵几分?
就连他朱元璋,开国称帝之后,寿岁到了,不也思考留下些什么能帮儿孙了。甚至还放纵儿孙折腾。
所以,咱们跟陛下的恩义,别太早消耗了。
人情债,从来都是越用越薄,但也要选好时机用,必要的时候能救下自己跟儿孙。
而且,未来几十年,大顺必然是世界中心,我们不能过早被驱逐出世界中心,一旦被边缘化,就是万劫不复。
比如王高和葛石,他俩现在天天酗酒养女人,生了一堆堆的儿女。还幻想着带着儿女封建的时候,能成为左膀右臂。
可这么滥多,万一陛下的封建中加上推恩令的要求,那你好好的一国,立刻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到时候乐子可就太大了。
所以,选精干培养,我最近也有几个孩子,都是聪明伶俐,他们之中哪怕只有一个成材,我雍国公府,就能扛住未来的更迭。”
宗亲们各有思量,王仕池也点头。
大顺不一样,大家都是底层爬起来的,虽然因为王三的缘故,让他们顺遂了很多,但王三自己不仅能打,能治理,还有经典流传,过于完满,光芒太盛,压得他们这些宗亲、亲信天天得学习王三的书,得弄清楚王三有什么想法,未来发展有什么预料。
可以说,在各自的领域内,他们一个两个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没有显出暴发户的姿态,但其他一些人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只怕某一天,就会被处理掉。
“行了,不说其他,吃吃吃。难得的坝上牛肉、鹿肉,烫火锅最合适。吃完这茬,过两日就有新鲜菜吃,终于不用萝卜、豆芽、土豆、酸菜天天啃了。”
“其实明年咱们就不用这么吃了,农部那边的温室大棚已经可以用了。他们正在选育改良菘菜,今年冬天我去农部瞅瞅,权当打秋风了。”王本楷笑道。
“那感情好,有好东西,可别忘了分点来。”
众人欢笑度过,但南方却不平稳了。
王季信的警卫长走来附耳说:“闯王高迎祥以及赵国侯王仕海,接受了南京秦王的招揽,成了扬州镇、泰州镇总兵。江南局势有所变化。”
“嗯……枢密院有招呼开会吗?”
“暂时没有。”
“那就没事。继续探听吧,我记得秦王好像和桂王互相写了檄文痛骂对方窃国,中间还有一个福王……阿菜好像也在南京……呵呵,南京真热闹。”
王季信笑了笑,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南京,热闹,很符合王三的设计。
就是不知道皇位会花落谁家。
桂王?福王?秦王?又或者从凤阳悄悄跑到淮安的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