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吾有一种无法控制的焦躁,这才甩下队里的人独自来到更衣室调整,可不管他怎么自我自我调节都没有任何效果。
他对真田苓太熟悉了,在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他就知道那么背影的女生是真田苓,可更不能忽视的存在是照片的主角,手冢国光。
迹部景吾很想不管不顾,直接电话过去,去质问这件事情始末。
可又在拨出去的刹那,迹部景吾摔了手机,真田苓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畔回想,还有那时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也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不对,迹部景吾想,他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去质疑真田苓的所有事情,包括她要做的事情和她的交友范围,这些都不是他迹部景吾可以干涉的。
他不能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干扰真田苓的生活。
就算,退一步来讲,就算他把电话打过去了,真田苓也接了,那之后的对话会是什么呢?
他莫名其妙的质问,以及真田苓漫不经心的回答,她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的,迹部景吾肯定,真田苓甚至都不会分心理会这件事。
迹部景吾想到了真田苓对他的评价,闹腾。
什么情况下,一个女生会对比他虚长一岁的男生的印象只有这两个字,换位思考下,迹部景吾代入真田苓的思想,好像也确实只有这么两个字。
这对于即将成年的他来说,是一种完全不成熟的标志,意味着在真田苓眼里,他一直都处在学生,小孩子的范围里。
一点儿都没有什么好得意的,迹部景吾只觉得挫败,他的成熟稳重,遇事冷静,在真田苓面前就自动消失了,一点儿也不华丽。
所以这通电话还有打的必要吗?除了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僵之外,没有半点用。
而真田苓并不是一个任由人随意质问的人,相识这么久,迹部景吾早就发现了真田苓的脾气确实不大好,只不过她大部分时间不爱搭理人,这才显得平和乖顺了些。
若真是触碰到了某一点,啧,迹部景吾并不想去试验。
迹部景吾仅仅是希望,在真田苓心里他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是一个可靠的存在,至少,比手冢国光可靠。
迹部景吾轻叹一口气,脱下衣服进了洗浴间,冰冷的水兜头而下,迹部景吾就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任由冰水冲刷他的身体,这会儿他需要外界的刺激来使自己冷静下来。
忍足侑士见迹部迟迟不出来,到底还是冒着危险推门而进,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摔在地上的手机,还有淋浴室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忍足侑士嘶了一声,感觉不太妙啊。
忍足侑士都做好准备面对一个暴怒的迹部景吾,但出乎意料的,洗漱完毕那毛巾擦头发的迹部景吾看起来相当的平静,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忍足侑士真切的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错了。
迹部景吾手中的动作微顿,“忍足,收起你那不华丽的眼神,本大爷很好。”
忍足侑士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那这是你说的啊,你亲口说的,之后可别后悔啊,尤其是不能在训练场上可着他一个打。
忍足侑士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尖,“那个,我就是过来洗洗,没别的事啊。”
迹部景吾瞥了他一眼没做声,他知晓好友的意思,但感情的事情不适合对第三个人告知,关系再好也不行。
忍足侑士怕迹部景吾一时失控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一连观察了他好几天,然后他发现,迹部景吾真的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迹部没跟真田苓联系,也没有去青学找手冢,只偶尔会看着远处发呆。
通常这个情况下,冰帝网球部的其他人会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千千万万不能引起部长的注意,要不然就得从网球部‘爬’着出来了。
迹部景吾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直到他在刷外网新闻的时候,看到了另外一组照片。
迹部景吾认识,那是一个职业网球运动员,因比赛受伤在疗养院治疗,这对于运动员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迹部景吾注意到了这组照片的背景,跟他这段时间辗转沉思的照片是相同的。
就算蓝天白云树木随处可见,照片可以说是巧合,可不能巧合到连树的品种和树冠的形状都一样吧。
迹部景吾调出了这两组照片,一张张,仔仔细细的分辨之后,得出一个令他心惊的消息。
这个运动员是在德国的疗养院治疗,手冢国光会在是因为国中时他也在这家疗养院致伤,之后每年也会过去复查,他们会碰面甚至会切磋一场这太正常了。
可是真田苓,真田苓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家疗养院?!
她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逛街的外装,反倒是类似于家居服的休闲套装。
就算真田苓在德国会到处溜达,也绝不可能就这么巧的溜达到疗养院去了。
手冢国光去德国,不管是受长辈的嘱托,还是自己的意愿去看真田苓,都不能带着她去疗养院散心。
迹部景吾被这些消息砸的有些头晕,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
如果,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直接问没有用,真田苓不会跟他说实话,他要自己去调查。
真田苓曾经说过很多次,不要随便去调查跟她有关的人和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
可真田苓忽视了,他姓迹部,是迹部财阀唯一的继承人。
有些事情查起来会麻烦,但不是不可以,尤其是真田苓给他漏了一个方向。
迹部景吾没有大张旗鼓的调查,他还记得真田苓小叔叔的存在,一切行动都是在私下进行。
疗养院不可以随意透露病人的隐私,他成为股东之一就可以了,关心自家医院的情况,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
真田苓就读的学校是一所私立高中,同样是股份制,不巧,迹部家同其中一位校董有合作关系,只是简单的咨询下新来交换生的情况,拿到一张照片并且不引人注意,并不是一件难事。
所有的消息传回来时,迹部宅三楼的书房亮了一夜灯。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人,问过之后,哪怕是再想自欺自人,迹部景吾都该清醒了。
社团活动结束后回家的手冢国光,再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了一个好友,还是冰帝的。
手冢国光止住脚步,“迹部?”
迹部景吾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手冢。”
这条路通向的方向只有手冢本宅,“你找我有事吗?”
迹部景吾单手插兜,面上一片坦然,只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起,“手冢,你明知道苓还在康复期,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双打?”
手冢国光一愣,“你也知道了啊?”
指甲盖陷入掌心的皮肤,迹部景吾冷嗤一声,“本大爷早在第一天就知道了,不过是答应了她不说而已。”
“倒是你,以你的性子都知道她住院的消息,竟然没告诉长辈吗?”
手冢国光知晓迹部景吾跟苓桑的关系跟旁人不太一样,迹部景吾这么说他也没怀疑,淡淡的说道,“因为答应了苓桑不会告诉任何人。”
“双打那天,我并没有让真田苓接球,她只是站在我身后而已,但记者不小心拍到了她的照片,这一点我很抱歉。”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可当事实完全确定的时候,迹部景吾还是眩晕了一瞬,像是被人从脑后敲了一棍一样,初始时并不疼,只是世界暂停按下空格键的无声喧嚣。
迹部景吾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喉咙处溢出的血腥气,都是假的,真田苓又在骗他。
什么出国留学,什么学习交流,都是扯淡,真田苓她是背着所有人去国外养伤了。
哪怕心里翻江倒海,迹部景吾面上也就不动声色,强咽下所有的苦涩,不紧不慢的跟手冢国光闲聊几句,甚至还敲定了一次练习赛。
等关上车门,升起隔离板,迹部景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坐都坐不稳,手指几乎要把真皮座椅抓烂,淡淡些血腥味弥散开来。
手指再痛,也比不上心脏处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真田苓啊。
到底是有多严重的伤,才能叫真田苓不得不去国外养伤。
真田苓离开神奈川搬到东京后骨瘦如柴的模样,右手不能正常摆动,连出行都要靠拐杖的模样,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又在迹部宅落水的模样。
那些被迹部景吾深埋的记忆重新复苏,他根本就没有忘记,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迹部景吾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必须要立刻见到真田苓。
迹部景吾连天亮都等不及,买了最快飞往德国的航班,学校那边由管家去请假。
到达德国机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坐车转去疗养院需要两个小时。
迹部景吾仰头看着疗养院的牌匾,他向手冢国光推荐这里,也曾向真田苓推荐这里的医生,当时被拒绝了,可兜兜转转他们都住在这里治伤。
这一步迈的艰难,可迹部景吾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因为他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阿大在楼道里守着,透过门上的方形玻璃去看真田苓情况,没办法,训练时医生不让家属在旁边守着。
阿大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没回头,这里是医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没必要哪个都看。
可当脚步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的时候,阿大蹙眉看向来人,看清后眉梢上扬,眼眸微微沉了下去。
迹部景吾,竟然悄无声息的找到这里来了,看来是小瞧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