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后摸到了吗？”果戈里坐在女孩的病床边上，咔嚓咔嚓地啃着一个苹果，悠闲地伸了一个懒腰。
    “没有，如果那时候摸到的话，你现在可能没机会在我的病床边，吃着我那放了两周的果篮里的苹果，而是从费佳的嘴中听到我悲惨的下场。”
    东川奈渺顺手拿起桌子上已经放凉了的药水，黑褐色的药水散发着不妙的甜腻味道，让人联想到某些不妙的东西，喝下这杯药需要勇气，而喝了快一个月的女孩已经习惯了屏住呼吸将药水一饮而尽，然后，在药水喝完后，飞快地将一根没有味道的能量棒塞入嘴中。
    干涩的能量棒刚好可以稀释药水诡异的甜味，表情僵硬的人很快恢复过来，吐了口气。
    她应该感谢这里的医生，和将她送到这里的费佳，毕竟身上的伤好得这么快还要感谢医生调配的特效药以及那几次手术，好心的医生甚至特意将原本苦涩的药水调成了甜味，这绝对是奇迹，因为原本的药真的很难喝，捏着鼻子也喝不下去的难喝。
    “哈，你的表情好奇怪。”
    活泼的魔术师做了一个鬼脸，搞怪的模仿女孩刚才喝药的苦瓜脸，模仿完以后捧着肚子大笑，丝毫没有顾及这里是一个养老院，现在正是老人家的午休时间。
    东川奈渺对费佳把她送到养老院没什么头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养老院为什么会有技术高超的医生和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医疗设备，更没有看到数量巨大的医院保安别在腰间的危险品。
    聪明的小朋友绝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东川奈渺索性将这个地方当成普通的安保比较严格的养老院，院中的老人也许是某些退休的官员，这样想的话，不正常的安保力量看起来也就正常多了。
    “奈渺听说过美人鱼吗？”
    平息下来的果戈里轻盈的在床上换了个姿势，金黄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看着女孩询问。
    美人鱼?
    说到美人鱼东川奈渺脑中首先想到的是海的女儿中那个天真的小美人鱼。
    带有悲剧色彩的故事始终让人难以忘怀，小美人鱼救下了王子却没有让心爱的王子知道，王子和公主自始至终蒙在鼓里，只知道一个晚上，跳舞漂亮的小姑娘跳了海，那个被冠上冒名顶替的公主，在她的视角下，确实是她捡到了昏迷在岸边的王子。
    故事弥漫着一种遗憾而浪漫的气息，着实让当时天真的小女孩难过了好久。
    思及至此，东川奈渺对果戈里接下来的话也提起了兴趣，配合地顺着他的话询问。
    “听说过很多版本，你指的是天真善良的小天使还是会用歌声迷惑水手的存在呢?”
    “我不知道。”小丑理直气壮的说，然后对着无奈的女孩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所以我们明天去看吧，可靠消息，巴黎博物馆将在明晚秘密展出水手捕捉到的美人鱼，那将会是贵族富豪们的盛宴，因为，传说只要吃下美人鱼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你想长生不老吗？”
    少年的脸上带着蛊惑的笑容，就好像伊甸园里的那只多嘴的蛇一样，兴致高昂地诱惑亚当和夏娃吃下禁果。
    “不想。”东川奈渺并没有在意果戈里话里的诱惑，坦然道：“非人类有漫长的生命、人类的生命百年左右是自然规律，因为结局注定会失去人们才会重视每一天的生活，热爱身边的一切。而且，作为一名人类，我更愿意接受自己短暂的人生。”
    女孩披上小外套，借着拿外套的动作摸了摸果戈里的头，倚靠在枕头上，微笑着打趣道：“怎么了，我们的自由的小丑先生终于不打算当人，要变成拥有无尽寿命的非人类吗？”
    “唔，我才不要！”被突然袭击的少年呆愣了一秒，然后下意识运用异能远离了床边，气呼呼地抱怨。
    “你竟然摸我的头，我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抱歉，因为觉得你很可爱，所以不自觉就。”东川奈渺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看出少年不是真的生气，她的手中多出一个长条气球，在双手的飞快动作下，气球不停的变换样子，最后变成了一只蝴蝶。
    女孩双手捧着蝴蝶，淡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炸毛的果子狸，柔声安抚，“送你一只蝴蝶，请原谅我失礼的行为。”
    果戈里勉为其难的收下气球，大度的原谅了女孩的冒犯，也没再抱怨什么，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到窗户上，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我才不想变成奇怪的东西，而且，不能死亡何尝不是一种不自由，小丑永远都是自由的，我走了，明天差不多还是这个时间，我来找你。”
    说完话的少年张开手臂，嘴角咧开，张扬的向撞开门的警卫抛了一个极尽挑衅的媚眼，向窗外倒去。
    冲进屋的警卫只来得及看到白色的影子消失在空气中，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发誓下次一定要捉住这个嚣张的闯入者。
    东川奈渺没有看进来的几人，这个养老院只有医生和老人会和她说话，其他的工作人员无论是警卫、保洁还是送餐员都把她当作透明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也没给过她，干完自己的工作就迅速离开，时间久了，女孩就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她从桌子上的书中拿出两张信纸，细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思索着，怎样用有限的空间跟日本的朋友们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其实，东川奈渺不太清楚自己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醒来以后，就一直在这个养老院养伤，院里没有日历，也没有时钟，时间概念都被模糊，倒是可以依靠日升日落判断经过了多少天，可是，这里没有提供纸张、笔一类的东西，所以在用脑子记了一段时间彻底混淆以后，女孩放弃了准确计算时间。
    直到现在，第二次见到果戈里的时候，从他口中，女孩才知道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足以发生很多事情，女孩不敢想象自己的友人们听到自己的死讯会做什么反应，不想面对木已成舟的局面，只是……
    东川奈渺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和太宰对视的那个时候，少年眼中微弱的磷火熄灭的瞬间，夏蝉将死，悲壮忧伤。造成这一切的女孩幽幽地叹了口气，因为写信而亮起来的眼睛缓缓平静下去。
    是了，她确实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自顾自的想要保护什么，然后就这样远远的跑开将烂摊子留给自己的伙伴，甚至对伙伴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预计的伤害——东川奈渺，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女孩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平日里总能冒出奇思妙想的脑子此时好像运行的格外缓慢，半响，她将笔放下，惆怅的将身体挪到轮椅上，一点一点，移动到了窗边。
    东川奈渺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最喜欢的就是这扇窗户。窗户的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现代常有的钛合金窗框，被擦得十分干净的玻璃，这点可以表明这里的保洁真的很敬业，窗户每天都有擦。
    从窗户往外看去，是一堵红砖图案的围墙，画上去的红砖颜色很和谐，比起正红色暗一点，比普通的红砖光滑一点。在天气晴朗的中午，外面看不到太阳，只能看到一半清澈的蓝色的天空和一半漂亮的红色砖墙。
    纯粹的景色总是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在窗边平静了一会儿，东川奈渺开始思考自己的那封信应该怎样开始，首先，应该有一个合适的开头。
    她并不想随便写一个开头，因为作为传达信息的媒介，这封信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尽管这只是一封写给亲友的信，并不需要用华丽的语言来修饰，或者写一些吸引读者的噱头，只需要用简单易懂的语言。
    好吧，她只是有点难以启齿，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不敢面对生气的大人和开口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