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旺福初入翊坤宫时,除了颂芝,跟宫里的其他人并不熟,平时不过点头之交,后来被华妃提拔为贴身大宫女后,宫里的其他人才开始慢慢恭维她、讨好她。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天生就有一种慕强心理,有实力的人在哪里都会受到别人尊重。
不管是表面的尊重,还是内心真诚的尊重。
宫里的人除了刚进宫的小萌新,大多都是人精,看到华妃对陈旺福日渐信重,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见到她都是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
陈旺福明白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道理,对待其他人也都是客气回应过去,不轻易对人发脾气,有些时候会宽容一些犯了错的下人。
在她看来,大家都是做下人的,很多时候都是混日子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其实,陈旺福这个想法对于她现在身处的位置来说是不对的,她作为华妃的贴身大宫女,本来就具有管理翊坤宫的部分职能。
作为管理者,对手下人太严苛会让他们萌发怨恨;太宽容则又让他们觉得好欺负。
陈旺福一味地不想得罪人恰恰是让其他人觉得陈旺福太过软弱,毕竟威信不取决于人所处的位置,而是取决于人的能力。
华妃执掌后宫大权这点上就把握很好,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赏罚分明,宽严相济,治宫如治军,所以华妃的威信一半是靠皇权加封的,另一半则是自己个人能力取得的。
后面华妃落魄时后宫那些逢高踩低之辈无一人敢欺负华妃,也是当初立下威严,让后宫下人都信服之故。若不是华妃派人放火想烧死甄嬛,事败让甄嬛抓住把柄,凭着自己在宫里多年的根基,她未必会落得撞墙而死的下场。
不过陈旺福虽然还没有具备管理者的素质,但有颂芝在一旁帮衬,众人不敢表面应付差事,整个翊坤宫依然管理的很好。
她现在着急去见颂芝,不想跟周宁海寒暄太多,只是随便应付几句,便急忙去库房拿药去后院帮颂芝上药,安慰颂芝了。
秋叶静美,草色萧黄,转眼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过了秋天,此时是雍正元年。
这一段时间,宫里面并没有发生大事,只是几个新人陆续承宠,像富察贵人、沈贵人等,甄嬛依然在称病,安陵容依然当个小透明。
与华妃当初想的不同,沈贵人依然受皇上宠幸,时不时就会去存菊堂看沈贵人,这让华妃没有办法对沈贵人下手。
所以华妃就将目光转向富察贵人,经常晚上将富察贵人叫去翊坤宫抄写账本,让富察贵人苦不堪言。
这日晚上,在皇上去了沈贵人那儿,华妃又派人去将延禧宫的富察贵人叫了过来,美其名曰教富察贵人抄写账本,日后可以学习管理后宫的本领。
这理由任谁都说不上话,加上富察贵人忌惮华妃的威势和在皇上身边的宠幸,只能乖乖照做。
其实抄写账本就抄写账本吧,小时候谁没有练过几本字帖,可是在华妃这里实在是个苦差事,原因是环境差。
华妃为了让富察贵人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特意让人灭掉几根蜡烛,富察贵人就在光线极差的环境里抄写厚厚的账本,同时一抄就是几个时辰,等账本抄完后,富察贵人站都站不稳,眼酸脚痛。
等富察贵人让人扶着向华妃告辞离开后,华妃嘲弄地笑了一下。
颂芝见华妃脸色,道:“前些日子富察贵人得宠时尾巴不知道翘到哪里去了,皇上也就是图个新鲜,新鲜劲一过,立马就被娘娘收拾了,以后肯定知道夹着尾巴做人。”
华妃嘲弄更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些人就该要好好教教她们,不然有朝一日指不定就会踩在本宫头上。这次富察贵人,下次就是沈贵人那个贱人。也不知道施的什么迷魂药,每月有好几日皇上都去她那儿。”
这下颂芝不说话,而是使个眼色给陈旺福。
陈旺福会意,琢磨一下道:“或许是皇上越发懂得帝王之道了。”
此话一出,颂芝先吃了一惊,她原以为福子会像自己一样顺着娘娘的脾气说下去,让娘娘心情舒畅,高高兴兴的就行了。
没想到福子开始就直指皇上,而且说的话也让她有些听不懂。
其实这是陈旺福这些日子深思熟虑过的,她想着自己在华妃这里要处于什么样的角色或者要对应什么样的人。
她不可能像颂芝一样只是做一个心理疏导者,让娘娘高兴就行。要知道当初华妃之所以重用自己是因为自己能够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解围或者是争宠。
她更想在华妃这里做一个智囊一样的角色,想着能不能改变一下华妃的愚蠢决定。
其实华妃团队里也有类似智囊角色,就是曹琴默曹贵人,可是曹贵人只是依附在华妃那里,说到底是利益的结合,一旦华妃势衰,曹贵人就很有可能叛变倒戈一击。
陈旺福想把自己定位为甄嬛那里的槿汐一类的角色,不冒头、不贪功、为人低调、为事谨慎,帮助华妃查漏补缺,当华妃犯错时及时提醒纠错。
华妃有时候其实也挺聪明的,有点类似《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性格,外表泼辣,管理能力强,对下人恩威并施,手下人对她又怕又敬,只是受限于性格和见识小,而有其不可避免的局限性。
所以,不管是这时候的眉庄、前期的甄嬛和现在的华妃,都是有缺点的,深陷情字,而没有看透这宫里真正的东西是利益。她们都比不过早已参透后宫之道的皇后,不过皇后本身年老色衰,存在短板,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果然在陈旺福的话刚说完,华妃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询问“此话怎讲”。
【自己的话在华妃心里越发重要,这是一个好信号。】
陈旺福稳了稳心神,道:“奴婢刚才说的帝王之道其实是皇上稳固政权的一种必要手段,这种手段放在朝堂上就是重用一个重臣时肯定会扶持另一个重臣,这样才不会让政局失衡。后宫和朝堂关系紧密,道理也是一样的,皇上宠幸娘娘过多也会担心后宫不稳,势必要再宠幸另一个人,这个人可以是沈贵人,也可以是别的什么小主。总之皇上是一个英明皇上,自然懂得后宫里不偏爱、懂节制,方为长久。”
陈旺福的一番话如一道惊雷在华妃脑中炸响,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她以前只是简单认为皇帝的宠幸代表着爱和权力,而皇帝的宠幸是有限的,多一个人占有就多一个潜在的敌人,所以她会对每一个威胁到她得到皇帝宠幸的女人实施打击,让她们知道后宫只有一人就是她年世兰才能获得皇帝最多的宠幸。
其实华妃的这种心态是她的性格决定的,华妃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也是一个嫉妒心很重的人,这样的人没有经受重大挫折外,是很难改变原有的处事风格的。
陈旺福没想要改变华妃的性格,她也没有能力改变,只是想着能不能让华妃不要弄些比较弱智的手段,让人一猜就是你华妃干的,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