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
十三岁的张北辰此刻一身破布麻衣,犹如滩烂泥般蜷缩在一处半山腰小道上,满身的尘土,脸上更是紫青一片,口鼻都在往外呲着鲜血。
但他好像浑然不觉得疼痛,过了一小会儿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手抹下脸上的汗水和尘土,再捡起旁边刚才掉落在地的药背篓,一瘸一拐往山下走去。
突然,山腰上方一处凸出的空地边缘传来句阴狠之极的男子声音~
“再来此地采一株,卸尔之腿!”
听到这话的张北辰还是没有反应,他默不作声的走下山坡,又在不宽的山道上行驶了大概半刻钟,走到了山脚下的一座村庄。
村子不是很大,估摸着有百来户人家,三三两两的屋舍分散而建,周边有菜园子,有黄橙橙的小麦田。
现在正值晌午时分,大人们都出去干农活了,村里大道上此时一个人也没有。
张北辰一路往村尾行去,在他视线中渐渐出现了两间破土屋子,看起来是土石搭建而成,很是低矮,屋子顶部的茅草倒是很扎实厚重,估计下不进雨,但狂风暴雨可能就得另说了。
房屋门前是一个小菜园,园里搭的辣椒藤架上面光秃秃的,西红柿架子上三两颗翠里透红的柿子还挂在上面,还有黄瓜藤上几根弯弯扭扭的小黄瓜耷拉在藤蔓上,三排菜架子旁边另有一小片青菜,不过已经割了一茬,所剩无几了。
土屋子后面有一小堆干麦杆垛,看样子是零散的捡拾而来慢慢存下的。
张北辰走进大点的那间屋子放下了背着的空背篓,慢慢悠悠绕到屋子后面的麦垛上躺下。
他摸着有点饿的肚子,心情无奈的抬头看向天空,时不时还瞅一眼屋子后面的小树林,树木中间有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可以从家里直接穿过去往村里人干活的农田。
……
“阿哥!!啊~阿哥!”
“啊!别咬了,别咬了,呜呜呜……”
突然,胡思乱想的张北辰听见一声从树林不远处传来的女童哭喊声,他二话不说连忙起身冲了过去。
跑到树林后,张北辰看见了让他瑕疵欲裂的一幕。
只见六岁的痴妹阿灵身后有只小黑狗在追着她撕咬,身上穿的小布麻衣后背处已经破烂不堪,还有丝丝血迹渗出。
“灵儿!”
张北辰疯了一般扑到了小妹的身前把她一手拽住护在身下。
“呜,汪!!!”
而那小狗看到张北辰后发出几声吠叫,继而树林的后方又跑出四个身穿长衫的少年。
看他们的样子都是十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几人停了下来看到这场面后,其中一个少年悄声道:“是张北辰……”
而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有一人大声喝了一句。
“张北辰,你阿妹竟敢偷拾我家麦杆,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打他!”
说完之后,身边三个男孩就冲了过来,按住张北辰的脑袋就是一顿剁。
这些人手劲奇特的大,对张北辰拳打脚踢的,这使他脑袋和脸上原本的伤势再次加重了。
“别打我阿哥,别打我阿哥了,呜呜呜……”
小妹阿灵被哥哥护在身下,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这幕画面让人心疼的难受,又不知兄妹两人经历过几次了。
但是看张北辰熟练的动作,应该已经习惯了,习惯到那些打他的人都不去用多余的力气碰他身下的妹子,因为他们知道打不到……
“走了,下次再被我抓住,就放大狗咬你们,哼哼哼。”
几个泼皮少年哼哼唧唧的得意离去。
待几人走了,阿灵爬出了哥哥的怀抱,用小脑袋顶住张北辰的胳膊搀扶着他,慢慢往回挪去。
……
兄妹两人步履阑珊的回到了两间土屋子住处后,张北辰就迫不及待的在炕头按住阿灵,查看着她那后背伤口了。
过了一会儿,他喃喃道:“还好,幸亏跑的快,不然麻烦大了。”
又检查了半天,发现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小妹肉肉,张北辰不免担心的翻过阿灵说道:“小妹,你以后别去捡二斤家东西了,哥想办法吧,饿不死。”
叮嘱完后又心疼的给小妹擦拭起伤口血迹,土炕后面有一个木质药框,他从里拿出一株青翠的草药,然后放在嘴里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对小妹安慰道:“不怕不怕,阿哥给你敷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唔唔,阿哥,我不敢去了,你脸上疼吗?吸~”
六岁的阿灵大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是她阿哥给束着的一个小辫子,小脸很清瘦,看起来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阿灵此刻眼泪巴巴的望着哥哥,看到阿哥那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样子让她害怕的呜咽不止。
张北辰听到小妹哭哭唧唧的样子有点头大,继而严厉的看着她说道:“不准哭。哥没事,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准哭,听到了吗?”
“呜呜呜~奥。”
小丫头低下头止不住抽泣声,但是听到哥哥的训斥后没那么大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悄声道:“阿哥,今天我做饭吧,你休息一会儿。”
……
张北辰闻声没有再说话,默默起身来到了隔壁那间更小的屋子里。
他看着清贫的灶房里一大缸山水,案板边几根辣椒和两颗小土薯,面缸里快见底的驳杂面粉,眼神有点黯然。
此时阿灵抱着一小捆干木材走了进来,在灶台跟前蹲下身子,往里添加起木柴,又放进去一些木屑,用打火石小声的“咔咔”打起了火……
不一会儿,阿灵边往锅里添着水,边抬起头对张北辰小声说道:“阿哥,今天给你补补吧,把土薯都煮了,菜架子上还有黄瓜,我们吃三个好吗?”
张北辰听闻,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都行,你先做吧,小心点火,有事喊我一声。”
交代了小妹后,张北辰回到了屋里,在床铺底下抽出一本破旧不堪的书籍。
他拿着书绕到了屋子后方,俯身靠在麦杆剁上,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思量起心中事。
“四年了,不被饿死也会被欺负死,这家父母到底在哪里,这么狠心吗?阿灵才六岁啊……”
喃喃自语中,张北辰回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前后经历。
他在地球时,小学还没有毕业,某天夜里跑夜班车的父母就出车祸双双离世了。
后来的十多年自己一直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的过活着,贫苦的他早早就学会了享受孤独和无助的痛苦感。
就算被别人欺负了,张北辰也从不给爷爷惹事舔麻烦,初中三年一直到上高中,爷爷都是靠着种地,到处干零活来供他上学,养育他。
可就在他高三毕业的时候,爷爷因为操劳过度,永远离开了人世,这让一直内向的张北辰根本无法接受现实。
他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哭泣,但都无济于事。
因为拼命的学习,他的身体很弱,最后悲伤过度的张北辰靠坐在和爷爷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土屋子门口,望着天边的晚霞,心脏一阵抽搐,疼痛感袭来,就这样慢慢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他是被一个小孩子的哭闹声唤醒的。
当时他睁开眼睛,入眼的就是现在住的这土屋子了,身边的幼儿是他不知怎得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她唤醒了自己。
若不是那饿的大叫的幼儿哭喊声,也许他张北辰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随后,张北辰发现自己外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十七岁的他变成了一个九岁的半大小孩。
当时他看着那女童一个人爬在屋子的土炕上,身边什么吃的都没有,赶忙出去外面查看,幸好门口有一片小菜园,也不知道是谁人栽种的,上面还有小黄瓜。
没照顾过幼儿的张北辰把黄瓜掰碎了喂给两岁不到的女童吃,没想到还真管用,这给了他信心。
之后他每日都出去找吃的东西,再用隔壁的土灶台做熟,把食物捣碎成糊喂养这小娃娃。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一直为两人每天外出找食物。
偷村里人的地里作物,上村子旁边的大山上掏鸟窝,找村里人救济,渐渐苟活了四年之久。
在此期间,他还给孩子起了个和自己亲近的名字,“张北灵”,把这幼儿一直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抚养到了现在。
随着北灵儿一天天长大,张北辰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得出去,他知道这里绝对不是地球了,附近的镇子也都是古代建筑,这很是神奇。
但是他没有门路,只能靠着去附近山上采草药卖钱过活,这还是村名告诉他的。
好奇之下的张北辰慢慢去了解药理知识,勉强可以维持生计。
但是最近这一月,隔壁村子的采药人不让他去山上采了,甚至发现他之后还会打他。
这个世界的人身体都很强壮,不是他这么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瘦小娃子能反抗的,这才有了前面发生的一幕。
而小妹阿灵在四岁多时就开始为哥哥分担压力,每天都会出去捡拾别人家的麦穗杆,要么就去地里偷刨土薯。
张北辰说过很多次了,但小妹就是不听,今天次还被村里的顽皮孩童放狗咬伤了……
“阿哥,吃饭啦。”
阿灵的清脆童音打断了张北辰的思绪,他拿起没来得及翻阅的《药理质》走进了屋子里。
张北辰看着木桌上两碗用水烧煮的土薯面糊糊,还有青辣椒碎末点缀着,旁边放着三根弯曲瘦小,明显还没长好的黄瓜,心里别有一翻滋味涌上心头。
痴妹睁着亮晶晶的眼眸,向张北辰小声说道:“阿哥,你吃两根黄瓜吧,我不饿。”
“嗯。”
灵儿见阿哥今天没有让她,眼睛马上眯成了月牙儿,开心的低头喝起面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