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小学妹。”顾时屈指弹了一下朝朝的脑门，手臂微微抬起，方便朝朝把小爪子搭在他的臂弯里。
    “好的。”朝朝甜甜的应了一声，手很自然地就搭在了顾时的胳膊上。
    等下了楼，老板娘还笑眯眯地问他俩去哪儿约会。
    “去河里抓鱼。”朝朝自动跳过约会二字，笑着回答。
    “额……外面那条河脏死了，也没什么鱼，你们确定要去抓鱼？”老板娘一脸便秘地看着朝朝和顾时。
    这对小情侣大老远的从江云市过来玩儿是不是没做过攻略啊？
    “啊？这样啊……那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吗？”朝朝尴尬的问。
    距她上一次来杨家镇已经有三十年左右了，那时候的主街道还没有铺水泥路，河水也很清澈，她去河里玩儿的时候，还能看到很多小孩儿在河里游泳。
    “可以去爬山，也可以去中学后面的那家农家乐摘草莓，钓小龙虾。”老板娘给朝朝指了一个方案。
    “要去吗？”朝朝转头问顾时的意思。
    “按你原来的计划进行就好。”顾时眨了一下眼睛。
    美丽的风景他们看过很多，不差这一点两点。
    “好。”朝朝点头。
    吃过早点，还是按原计划带着顾时去了河边。
    和宾馆老板娘说的一样，河里确实挺脏的，河面上垃圾袋清晰可见，水也是黑绿色的，散发着阵阵恶臭。
    “三十年前我来这儿的时候，水还是清澈见底，没想到一转眼就污染成这样……唉……”朝朝走在窄窄的河堤上叹着气，心情十分的复杂。
    环境污染便是快速发展的代价。
    “以前顾夕经常带我来河里抓鱼给我加餐，大概的位置就在那儿。”又走了两步，朝朝指着石桥下不远处一颗半人高的石头给顾时看。
    “以前河边这一片都是肥沃的农田，后来村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农田也就荒废了，开始长杂草，长灌丛，长乔木……
    几百年后，又有人迁徙到这里，开始伐木开荒种地，再后来农田又变成了钢筋混泥土的楼房。”
    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也许再过几十年，她就找不到小村子以前的影子了。
    “嗯。”顾时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安静的听她讲以前的事情。
    “顾夕他特别的厉害，有一次他抓了好大一兜的鱼，他就挑了个头大的去镇上卖掉，然后，买了肉回来，给我烧红烧肉吃。”
    重游故地，朝朝的记忆瞬间被打开了，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往事历历在目。
    “你主人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吗？”顾时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朝朝摇头，“他三岁丧父，十六岁丧母，在我有印象的时候他已经在服丧了……因为服丧，他错过了科考，前后准备了差不多四年，才再次下场。”
    那个年代父母去世是要守丧三年的，守丧期间不能嫁娶，不能科考，也不能沾荤腥。
    所以，刚开始朝朝都是和顾夕一起吃的青菜稀粥，后来可能看她实在是馋了，顾夕才给她抓鱼捉鸟加餐。
    顾时：“嗯……”
    “当时他跟我说，等他考上了，我们就顿顿有肉吃，我就特别的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每天掰着指头数还有多久能吃肉。”
    能吃上肉是她幼年时最幸福的事了。
    顾时：“嗯。”
    河里太脏了，两人都没有下河，而是转道去了政府大楼。
    “我和顾夕的家以前就在这个位置，隔壁家是林婶家。”朝朝指着气派的政府大楼跟顾时说。
    三十年前她来的时候，村子已经晋升成为了镇，当时街道办的两层办公楼就建在了现在政府大楼的位置。
    “二丫就是林婶儿家的燕子，我们很小的时候就一块儿玩儿了，不过，听顾夕说，一开始我是想抓二丫加餐来着。但是顾夕说燕子的益鸟，不能吃。”
    其实这事儿朝朝早就不记得了，但另一个当事鸟林秋秋记得很清楚，隔几年就会拿出来说上个一次两次，时间久了，朝朝也就记住了。
    就好比她在顾夕身边也就生活了大概四年，可往后的两百年里她一直反反复复的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一举一动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上次墨先生带去咱们家那只燕子？”
    二丫这个名字很别致，顾时一下子就记住了。
    “对，是她。”朝朝点头。
    “你们的缘分还挺深。”
    一千年了还能玩到一块儿。
    “是啊。”朝朝又点了点头，说着又将自己是怎么去的妖管局说给顾时听。
    顾夕离开村子前夕，装了一袋米去林婶家，让林婶烧饭的时候顺便给她烧一份。
    她吃得不多，每顿给她盛一碗就行。
    刚开始那几天朝朝也确实是每天都去林婶家吃饭，但是后来林奶奶突然病了，林奶奶病了没多久，林大叔也病了，之后又是林婶自己和几个孩子……
    林婶一家死在了那一场瘟疫。
    林婶走了，也就没人给朝朝烧饭，朝朝就自己学顾夕拿火折子点火……
    第一次弄的时候，火星子溅到她的身上，朝朝差点把自己烧没了，爪子上和脑袋上的毛都烧了大半。
    等终于把火生起来，朝朝又学顾夕拿着陶碗去盛米，把米放进锅里，然后，往锅里舀水。
    那会儿朝朝还不会法术，不管是拿碗，还是拿水瓢，她都是用两条前爪紧紧地夹着，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次数多了，也就会了。
    做饭烧菜，朝朝是自己摸索出的经验。
    后来大米吃完了，家里只剩下谷子，朝朝就没辙了，生火的次数也渐渐变少，改成吃果子，吃菜。
    菜种是她从菜园子里收的，每年都能种好几茬，她自己一个人完全够吃。
    除了种菜，她每天还忙着打扫屋里屋外，这里修修，那里补补，光是屋顶她前后就补了差不多十次。
    朝朝自己生活的那两百年里日子比顾夕在的时候还要苦，可她就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发现她帮顾夕收起来的书被虫子咬碎了，再也修补不好。
    另一次是大雪纷飞的夜里，在风雨中飘摇的茅草屋塌了，她从屋子里逃了出来，但却什么都没救出来，顾夕的书，顾夕的衣服，顾夕给她雕刻的玩具……
    她扑在厚厚的雪地里，哭得肝肠寸断。
    一是担心自己没办法跟顾夕交代，二是害怕自己坚持的种种不过是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