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时重重地点头，唇角缓缓地勾起，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喵~”
好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出去。”顾时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喵。”
“嗯嗯。”朝朝乖巧的点头。
顾时抱着她轻轻一跃，落在了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前。
“喵喵。”
回家了，回家了。
朝朝激动的喊着，从他的怀里挣脱，跳到了地上，噔噔噔的跑去推开掩着的木门。
“吱呀。”门打开，露出了屋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陈设。
一张擦了不知道多少遍，边角已经微微泛黄的方桌，两把老旧的椅子，两张小杌子。
“喵喵。”
你出门后，我每天都有打扫屋子哦，厉害吧？
朝朝从卧室里叼出了一块抹布，小爪子抓着抹布有模有样在那擦桌子。
“嗯，我的朝朝很厉害。”顾时笑着点头，大步迈进了低矮的茅草屋里，高大的身形瞬间将屋外透进来的光线遮了大半。
“喵喵。”
你的书我帮你搬进了箱子里，因为之前房子漏雨正好落在了你的书上……
“喵……”
漏雨的地方我去林大叔家拿他们家的茅草补上的，你不会怪我吧？
“喵喵……”
林奶奶死了，林大叔也死了，还有林婶儿，大朗、二郎、大丫……
他们都死了。
“喵喵。”
村里的人将他们埋在了地里，每次雨后我都去看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像菜一样又长出来。
顾夕，他们以后是不是都长不出来了？
朝朝边说边跟他比划着，眼神懵懂又黯淡。
“不会，他们已经长出来了，只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顾时语气十分笃定的回答。
“喵？”
真的吗？
朝朝歪着小脑袋看他。
“对啊。”顾时点头，唇角微勾，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
“喵。”
那太好了，林婶他们又长出来了。
朝朝开心的在地上蹦了起来，之后兴致盎然地拽着顾时去看她精心打理的菜园，她每天都会爬很多遍的梨树，以及她用木炭记录时日石板。
“喵喵。”
我是不是超厉害的？
朝朝仰着小下巴，向他讨要夸奖。
“我们朝朝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猫。”顾时蹲下了身，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
“喵嗷~”
顾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主人。
朝朝弯了弯眼睛，嘴咧得大大。
“顾夕！”顾时才刚收手，床上的猫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在。”顾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梦见顾夕回来了……”朝朝失魂落魄的喃喃，泪水浮上了眼眶。
这是千年以来她第一次梦见顾夕回来，他肯定是在向她传达什么。
“我要去华严寺，顾夕的尸骨可能就在那里。”朝朝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就要下床。
“你先听我说。”顾时一把捉住了她的小胳膊，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疼，“我在那口井呆了七百年，里面的人我都认识。”
“那里面有没有顾夕？”朝朝迫不及待地追问。
“嗯。”在她期待的目光之下，顾时轻轻地点了头。
“那他怎么了？不，他死前怎么样了？”朝朝反过来抱住顾时的胳膊，不停地追问。
顾时深吸了一口气，向她娓娓道来：“事情要从一千年前三年一度的府试说起……”
那时重文轻武，朝廷几乎是文官执政，永州虽是个小州府，但参加科考的学子并不比其他州府的少。
临考前，州府以外的学子都会提前到永州租赁屋舍等待开考，这期间，各地的学子纷纷以文会友，交流学习心得。
顾时当时抵达州府的第三天就被同客栈的学子邀请去华严寺参加诗会，前世顾时家庭贫寒，来府城科考已经掏光了他所有的家底，并不想参与到他们之中，但听说知府家的公子设了彩头，拔得头筹者，可得二百两白银，顾时有些意动便去了。
诗会当天，知府公子提前清场，让华严寺只对科考的学子们开放，并设立了数个关卡，通关者才可进入华严寺。
那天通关的学子并不多，寒门子弟与世家公子几乎各占一半，寒门子弟几乎是只身前来，而世家公子有带书童的、带婢女的、带仆从的。
总之真正参加诗会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顾时当时与一位卢姓的学子不管是文章，还是诗词都旗鼓相当，难分一二，几个回合下来，知府家的公子就提议先吃饭，晚点再继续。
吃过这顿饭，他们有成群结队去小憩的，有在一块儿讨论文章的，等再次醒来，人已经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里。
叫得最大声的自然是那几个没吃过苦的世家公子，但他们也坚信他们家人会找到他们的。
随着时间的流失，吃喝拉撒便成了问题，黑漆漆的空间里乱成了一团。
饿，刚开始大家还能忍一忍，拉却不行。
才呆了大半日，屎尿的味道就充斥着整个空间。
等啊等，等啊等，有人饿晕了过去，之后饿晕的人越来越多……
黑暗中，顾时依稀听到了其中一位世家公子的仆从割了手腕将血送进了世家公子的嘴里，世家公子虚弱地向他承诺，他会让他爹娘脱离奴籍，弟弟有学可上，妹妹嫁去好人家。
喝血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刚开始牺牲的都是世家公子身边的仆从……
后来就变成了寒门子弟内部厮杀。
一对一不行，就二对一， 三对一，谁也不知道和自己坐在一块儿的同伴会不会向自己出手，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向同伴下手。
你杀我，我杀你……漆黑的空间变成了人间炼狱，每天都有人成为恶魔，每天都有人成为别人的口粮。
时间悄然而过，顾时成为了最后一个活口，他杀了人，但他没有吃他们，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活下来。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你不渴吗？你不饿吗？”
井底的活人没了，但恶鬼却一直再增加，见顾时还有气，恶鬼们就好奇地凑到他身边，试图将他拉入他们的阵营之中。
“我没有感觉。”顾时淡淡的回答，他们扑上来的时候，他就抬手回击，将他们打在井底各处，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旺福，旺福，我家旺福的魂没了。”半年后的某一天，一位世家公子突然惊恐的大喊，吓得井里的鬼们都瑟瑟发抖。
死也就算了，现在连魂都没了，这是不让鬼去转世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