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朝朝猜的一样，雪球的身体变成了两半，不对，准确来说是只剩两瓣，腿骨一瓣，头盖骨一瓣，肉早被湖里的鱼啃得一干二净。
雪球刚开始是拒绝相信那是他的骨头的，朝朝跟他解释了一通之后，他才将信将疑，按照朝朝所说的方式去辨认，嗷呜一嗓子，呜呜的哭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可怜得不行。
“球啊……你要把你的骨头埋在哪儿啊？”虽然这么问很煞风景，但朝朝还是开了口。
世人讲究入土为安，狗狗也是。
“我不要埋着，我要每天抱着我的骨头入睡。”雪球哽噎着回答，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是鬼，眼泪没有实形，泪水多半已经淹没了他仅剩的两块骨头。
你想抱也抱不起来啊，朝朝心道。
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蹲在一旁开始语重心长地劝雪球。
“那你不想去投胎吗？现在只要把你的骨头埋在地底下，你就可以去投胎了。投胎之后你可以选择当人，也可以选择继续当狗。以后你每天都有香喷喷的饭菜吃，暖烘烘的床可以睡，想什么时候出去玩儿就什么时候出去玩儿，不用像现在只能等到夜里才出来。”
“你还可以跟其他人其他动物说话、玩耍，而不是像现在你看到了他们，他们却看不到你。”
他可以跟其他动物玩耍！
雪球耳尖微动，停止了抽噎，吸着鼻子有些迟疑地问朝朝：“投胎是什么？我真的能变成人吗？”
“投胎就是人或者动物死了以后灵魂投入新的母胎转生到世间的方式。”
至于后面那个问题，朝朝自动跳过。
因为她只是跟他打个比方，不是跟他打包票他下一辈一定是狗或者是人。
转世之后会成为什么生物，还得看他这辈子修的福报。
她还没那个本事去干预地府的决定。
“那我要埋在我主人家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沉吟了好一会儿，雪球才悠悠地说。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想离周家人近一点，哪怕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狗狗，他也不再是他们唯一的乖狗狗。
“行，待会儿我们就帮你弄。”朝朝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只听劝的小狗狗。
一人一猫一鬼回到山海湾已是深夜，大部分人已经睡下了，周家人也是，顾时设了防护罩屏蔽周家的监控，在桂花树下一米左右的位置挖了个小洞，把雪球的两块骨头埋了进去。
埋得太浅他有些担心哪天会被雪团挖出来或者是周家翻土的时候给挖到。
好端端的，院子里突然多了两块光秃秃的骨头，这有点吓人。
而朝朝带着雪球去周老太太的卧室里，帮他入梦跟周老太太告别。
雪球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周家，这些年里陪伴他最多的人是周老太太。
她帮他洗澡，给他挠痒痒，给他炖肉骨头吃，缝布娃娃给他玩儿，带着他遛弯……
变成鬼的这些日子，他好想她。
想她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想她慈爱地对他絮絮叨叨的样子，想她亲手给他炖的大肘子……
朝朝没有跟雪球一起入梦，而是蹲在了窗边儿给他望风，一个小时之后，雪球才从老太太的梦里出来，眼泪那是怎么止也止不住，直接变成了条小泪狗。
“走吧。”朝朝单手提起雪球的后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无意间瞥到了周老太太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唉……
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感情都是互相的。
“可以给他超度了。”朝朝拎着雪球飞到了顾时的跟前。
顾时看了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雪球，心里也有些唏嘘。
小动物也是有感情的。
顾时给雪球超度的时候，朝朝就在林子里转悠。
这两天虽然都是艳阳天，但厚厚的积雪并没有消融几分，晚上反倒更冷了。
朝朝闲得无聊，就在林子里堆起了雪球，是积雪堆起来的圆球，而不是那个叫做雪球的萨摩耶。
以前在村里等顾夕回来的时候，每逢下雪她都会在院子里堆大大小小的圆球数数，一边数一边念叨顾夕离家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然后，跑上跑下，一会儿去村口看有没有人来，一会儿又回屋看顾夕的书是不是完好的，桌子有没有擦干净，墙上有没有结蜘蛛网。
朝朝没见过顾夕堆雪球，但她执着的认为顾夕一定会像她那么堆。
吭哧吭哧，转眼间朝朝就堆了十来个篮球大小的圆球，热得一身的汗。
“该回去了。”顾时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朝朝回头看他，大眼睛眨巴眨巴，口吻带了些许撒娇的韵味儿。
“爸爸，来堆雪球。”
顾时扬眉，现在我又变成了爸爸是吧？
“要怎么堆？”他矮下.身子，宠溺地问。
难得她有兴致，他陪她玩一会儿。
她还是个宝宝呢。
“像我这样堆就行了。”朝朝两只爪子抓住雪团吧团吧，等团的有网球那么大，她就放在雪地上滚啊滚，滚啊滚，滚成一个圆球球。
顾时看一遍就懂了，大掌也跟着她团吧团吧，滚啊滚，滚成一个白色的圆球球。
顾时手掌大，团起来的雪球也就比朝朝的大很多，才玩一会儿，林子里的积雪都被他俩霍霍完了，地上一堆大大小小的圆球。
“哈哈哈，咱们真厉害。”朝朝看着他们的成果，笑得是两眼弯弯，心里满意极了。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堆雪球。
“走了，回家睡觉。”顾时将她抱起来放在肩膀上，脚步一动，飞快地在小区里穿梭。
“顾时，我好幸福啊！”朝朝两条小胳膊环住顾时的脖子，大声的说，嘴角都是上扬的。
顾时：“嗯。”
“还能见到你，我好幸福啊。”
哪怕只是千年之后转世的他。
顾时结合今晚的情况想了一下，便大致猜到她指的是什么。
于是，郑重其事地道：“朝朝，再次见到你，我也很幸福。”
“哇，我们都好幸福啊。”朝朝开心地大叫。
“对，我们都很幸福。”顾时轻轻地说，嘴角也微微地翘起。
遇见她，就是他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