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大郎恶意返乡,愚小姐命丧软肋
作者:王烟臣   大明鹤来堂佚案录最新章节     
    今天不是升堂日,三班衙役各人踅摸事体,六房内没有几个人在,户房只有老孙头一人。

    张师爷亲自招呼的事,老孙头乐呵呵取出一挂钥匙去库房开锁。

    年深日久的物事存在库房不见天日,几乎被灰尘掩埋,老孙头怪不好意思,殷勤得要掸掸灰再请公子爷进去,小才笑着制止他,直说无妨。

    老孙头帮忙把县志一类他认为相关的册卷叠成一堆,笑道:“县里书院藏书楼里有的,咱们户房也都有,他们没有的记录,咱们保不准也有。”

    张师爷也是个有功名的人,听说过兴社张西如张会首的大名,同两位年轻人一见如故,他游幕多年,最擅长迎来送往,便陪在户房谈谈说说,吩咐下去备好茶水点心、笔墨伺候。

    王恒与小才整理翻阅了小半天,结果令人很失望。

    江宁是个大县,历史上曾多次编纂县志,查阅下来发现,离目前年代最近的县志,是先帝十年编纂的,距今已经有四十年了。

    在这本县志当中,飞山好好地矗立在东南境内,占有一页分量,详细介绍了飞山高一十七丈,方圆二百五十步,山中有洞,山上立着太祖诗碑。

    查不到因由,王恒便请教张师爷:“老先生可知,县志上所说的飞山,因何无端消失不见了?”

    张师爷略加思索,道:“老朽二十年前游幕到此,确有听人提起说县境内曾有座名山叫作飞山,现在只留下一点山基,只是年代久远,大家也说不清来龙去脉。”

    觉察到访客的失望之情,张师爷凝神想了想,从库房中找出薄薄一册《重修聚宝台本末》递给王恒,俩人不知就里,略带不解之意朝张师爷看去。

    张师爷将册子翻过几页,显然找到了目标,捋须笑道:“公子爷请看这里。”

    “聚宝台,所用台基石材,皆由飞山废址运来。”

    这么说来,飞山还是被开山采石了?

    按写作《荷香楼忆语》的李逊之记录,浦县令当时受到利诱,想要开山取石,卖给豪商,用的由头是在江宁县与上元县之间修一条官道。

    消息泄露之后,被本地生员联名抵制,惊动了帝京的贵人,由帝京的两位中常侍出面警告浦知县,浦县令知难而退,并未毁了飞山。

    那是甚么原因导致飞山还是被开了,石材也没有去修官道,而是重建了聚宝台?

    《重修聚宝台本末》的写作年代,看落款是先帝二十年,也就是距今三十年前,那时候发生了甚么事情?

    满心疑窦,苦恨无人能解。

    小才问道:“张老先生,本县历任知县中,有一位浦县尊,老先生可知晓他经历官箴怎样?”

    张师爷低头思量,良久道:“老朽在江宁县二十年,这些年中并没有姓浦的县令,若是有,也许是二十年前吧,这有些难办,待老朽细细询问县衙中的老人,却不宜大张旗鼓引起非议,倘有所闻,再写信告知你们。”

    张师爷说得恳切,俩人也承他的情,请他将信写到南京国子监正义堂王恒收。

    王恒盘算好在县城还有事,便谢过张师爷和老李头,告辞出了县衙。

    早上送他们来县衙的骡车,还剩了一辆,停在衙前土地庙附近。

    王恒问骡车车夫,可认识一个叫李园的地方。

    车夫常年走街串巷,稍加思索,便道县城里有两个李园,不知要去哪一处?

    王恒让车夫先去古老破旧的那一处,车夫想了想,说道:“那先送公子爷去米仓巷李园。”

    小才不解道:“七兄,这李园是?”

    王恒道:“咱们去探探许夫人,翠华村刘别驾太太的干娘。”

    小才依稀记得刘家丫鬟小蝶说过,刘太太被干娘许夫人接到了县城,许夫人赁着一处叫作李园的旧家宅子。

    许夫人有甚么问题?

    王恒瞧着小才疑惑的眼神,回应道:“回去以后再同你细说。”

    米仓巷离县衙一炷香时间,靠近北城门,巷子里青砖黛瓦马头墙,是个闹中取静中人之家以上的街弄。

    李园大门紧闭着,王恒让车夫环绕一圈,李园占地不小,外墙有些陈旧,总体来说外表尚可,远远望着园内花木葱茏,有着旧家园林的蓊蔚洇润之气。

    时已过午,李园角门斜对面,横着一副骆驼担,有个老汉正下馄饨,板凳上两三个吃客。

    小哥俩起得绝早,至今还没吃上正经饭,见状不由得腹鸣如雷。

    时辰不早,等王恒与小才三文钱到嘴,别的吃客已经散去,只剩下小哥俩个。

    见老汉闲了下来,王恒随口问道:“老丈,对面李园中可住着一位许夫人?”

    骆驼担老汉一愣,王恒补充道:“我们是夫人的干亲家,翠华村刘家派来送信的。”

    “是乐娘婆家的人啊。”那老汉脸色一松,笑道:“许夫人这会子可能不在家,方才见一顶轿子抬着朝北,多半是许夫人去育婴堂了。”

    “许夫人去育婴堂布施?”王恒小心翼翼问道。

    老汉感叹道:“许夫人是个活菩萨啊,她是育婴堂的大施主,要不是靠着她,育婴堂早就开不成了。”

    想不到许干娘竟是个善女,与心中猜测的不一样,王恒心中无限迷惘,顺着老汉的话道:“许夫人真是个大善人。”

    “是呀,从没见过比许夫人更和气的太太,一心一意积功德。”老汉喟然道:“也只有这样的功德善人,才压得住李园的邪祟。”

    “李园有邪祟?”小才惊呼道。

    老汉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村里人少见多怪。”

    小才笑道:“老丈,给我们说说,以后走南闯北的,也有个谈资。”

    “这李园,有个吊死女鬼。”老汉沉思片刻,道:“李园,原先是姓李的一家大户住着,早年间县里遭了兵灾,李家大郎不知怎么失踪了,后来病殃殃地回来,也不知为何家里关门不让他进去,后来他们家一个没出门子的小姐出来跟他说了几句,吩咐佣人把他轰走了,过不多时,这个小姐无缘无故上吊死了,衙门里验出来已经有几个月身孕,街坊们传得邪乎,都说是李家大郎被赶走后就病死了,临死前咒得小姐。这吊死鬼时不时要出来作祟,害得李家子孙凋零,就此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