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啊,大白天的出来……”沐矜直接给尸体眉心贴了张符,然后拍了拍手,看向了云焱,“谢啦!”
云焱轻轻摇了摇头,就又听见她说道:“回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埋土里了。”
没走多少步,就感觉身后一阵热浪,转身看去,就见那具尸体燃烧起来,火势看起来有些大,但始终圈在那个地方,并不会蔓延出来。
……
迷雾四起,窒息的感觉消失,天地之宽大,少年在其中是如此渺小,似乎随时都能迷失方向。
雾气似有实体,浓厚看不清前方,想要拨开前进,云雾却又轻而易举地从指缝中穿过,如梦似幻。
忽而,眼前一花,隐隐约约看见身后云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奔驰而来。
是车吗?
沐燃听到了引擎的声音,还有轮子在土路上摩擦的声响,车身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或是石子一抖一抖的。
大巴车从他的身旁驶过,带起了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连带着雾气也渐渐消散。
“太阳好晒啊,我们真的要爬那么高的山吗?”
“我不知道。”
熟悉的嗓音响起,沐燃瞪大了眼睛,僵硬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上下来。
少女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明眸皓齿,但总有一股怯懦,明明是个美人胚子,却显得小家子气。
那正是以前的沐矜。
沐燃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话。
“笑南家的在吗?”
“在的。”沐矜喊了一句,但明显太过小声,远处的人又不耐烦地重复了几句。
她连忙提着那些东西跑了过去,声音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刚跑完步还是紧张的原因。
“我是他的女儿。”
那人睨了她一眼,“下次快一点,后面还有人呢……你家只有你一个?”
“不是……”
“什么?”那人大声喊了一声,没听清一般。
“不是!我还有一个弟弟!”沐矜声音比刚才的要大,但渐渐弱了下去。
“你家就你一个人来?”
“我爸已经上去了,我弟没来,我妈在家照顾他。”她怯怯地说道。
“哦,你就跟着那些人一块上去。”他指了指远处的一波人。
“好的谢谢。”说完,沐矜叫上之前那个说太阳好晒的女生一起跟了上去。
见状,沐燃也飞快地跑了过去,期间人潮涌动,一个不小心就要撞上了人,结果却直接穿了过去,其他人也像没有看见他一般。
这下可就方便了。
那个女生接过了沐矜的一个袋子,好像是亲戚家的一个女儿,袋子里面似乎是香烛纸之类的东西,这是要祭祀吗?
“若琳,还是给我吧,我拿得动的。”
那个叫若琳的女生飞快的跑远了一些,笑嘻嘻的说道:“那可不行,要是我爸知道我让你一个人拿那么多的东西,不得骂我?”
沐矜拗不过,只好说道:“那你拿不动的时候就给我。”
我去,这还是那个能使唤他就不动手的姐姐吗?沐燃趁沐矜什么都不知道,伸手指着她把数日以来的吐槽倾泻而出。
可突然他就说不出声,这样的沐矜实在是太过小心翼翼了,幸好后面改变了。
当她们来到山上之时,却安静得恐怖,没有一个人的踪影,三人有些迷茫,随后继续往庙中走去。
不出所料,里面也空无一人,但供品什么的还摆在了上面,蜡烛燃烧飘出的烟显得更加孤寂。
“怎……怎么回事?”若琳看着周围的一切,有些害怕的出声道。
“说不定有事出去了。”这话连沐矜她自己都不信。
若琳确实信了,或者说眼下只有这一个原因能安慰到自己,她跑出门外,四处寻找着。
沐矜则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包还是背着,手指似是不经意间划过蜡烛燃烧着的火苗,看着就痛。
沐燃有些不理解,就又见她拿起一支红蜡烛,蜡油滴在了手上,烫出红印子来,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
“若琳。”沐矜走至焦急的若琳身后,喊了她一声。
“沐矜你……”若琳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一根还在燃烧着的蜡烛就直接冲向了眼睛。
“啊!”若琳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竟然还坐在大巴车中,周围的人处于昏睡状态。
沐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一下子环境就变了,不对,这应该不是真实的世界。
若琳连忙摇着旁边的沐矜,好在没有等太久,沐矜就缓缓睁开了眼,趁若琳不注意,一下掐住了她的大腿。
听到了若琳的哀嚎,沐矜才松下一口气来。
“你刚刚干嘛掐我啊?”
“抱歉啊,我看看是不是还困在梦中。”沐矜此刻与之前的模样有些不同,说出来的话也是奇奇怪怪的。
但两人(还有沐燃)却是听懂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刚刚试过了,叫不醒他们!”若琳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只能求助于相较冷静的沐矜。
“我想上山看看。”沐矜看着若琳,小声地说道。
若琳明显有些抗拒,在原地踏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望着沐矜,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我们要不还是在这等着吧,或者打电话给大人,实在不行,我们下去找人……走吧。”
听到答复,沐矜犹豫了一会儿,拉住若琳的手用跑800米的速度上山。
沐燃终于想起,这应该是六年前的一次祭祀,当天,所有前去的人都失联了好几小时,回来时也是一脸疲惫。
问他们也不说,或者是不告诉他自己。
这绝对是她们上山最快的一次,沐矜没有往庙里走去,而是奔向了一家卖香烛纸的店。
到达时却见店门紧闭,门上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她也顾不得其他,慌乱地敲着门。
“老板?老板?先生、先生!您在不在?”到后面,沐矜那架势简直是像在砸门。
也不知是不是怕门被敲坏,“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里面有些昏暗,她立即大步跨了进去。
若琳捏着衣角,还是跟了上去,沐燃秉承着看戏的态度,也跟了上去。
可这一进去,却让他呆若木鸡,后怕的情绪蔓延上来,直愣愣地僵在原地。
“你怎么跪在地上了?!快起来啊!”若琳费力的想要拽起沐矜,然而地上的人居然纹丝不动。
她一偏头,就看到一张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碗,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一个像是用黄纸叠成的奇怪的人,上面写着“沐笑南”这三个字。
“这……这是什么?”与沐燃一样,若琳也怔住了。
下一秒,就看到纸人的乎慢慢地被火焰吞噬,化成了灰。
“……我沐矜愿用一半寿命换取他们此行平安无事……”
剩余的话,沐燃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眼泪却率先掉下来,变成了一句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你的寿命?!”若琳冲着正在磕头的沐矜吼道,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些,也跟着跪了下来。
沐矜没有阻止,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纸人,须臾,突然绽开了光芒,纸停止了燃烧。
“明年8月,就是你死后的第一个月。”神的叹息传进沐矜的耳中,但她脸上却带着笑容。
“多谢。”沐矜看向了门外的蓝天,真切地说道,又把手垫在了若琳的额头上,“好啦,没事了。”
“……”若琳胡乱的抹去眼泪,“那你呢?还可以活多久?五十年?三十年?还是十年!”
沐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憋了憋,才说道:“我还能活很久呢。先回车里。”
或许那时是仅沐矜可以听见的,但似乎是想要沐燃忏悔,他也清晰地听见那声。
一年……只有一年……
六年前沐矜回去之后脸色很难看,心事重重的,父母亲都以为是那次祭祀等得太久,心情不好,还说了一顿。
而他自己呢,完全忽视了她通红、蓄着泪水的眼眶……或许又是注意到了,只是不在意。
他当时好像还说了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好像是:
“你这委屈个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死了!”
沐燃心痛到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泪水糊满一脸,泪眼朦胧地望着沐矜的背影,大门徒然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