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郡主的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
住持出来对苏辰他们说出这个消息时。
谢柯然彻底瘫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的嘴里,一直反复低喃着这句话。
苏辰垂眸看了谢柯然一眼。
唇角微微抿了下,轻声询问住持。
“我们现在能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
住持点点头,“她如今还睡着,进去时你们声音小点,不要吵到她。”
“好,多谢。”
苏辰认真的记下,抬手拍了下谢柯然。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她?”
“要。”
谢柯然猛的跳起来,只不过那双腿,站在门口,却怎么都迈不过去。
最后,蹲了下来,抱着头,“我,我不敢。”
“懦夫。”
苏辰越过他,推开禅房门走了进去。
“我不是。”
谢柯然跳了脚,冲着苏辰怒道,“你懂个屁!”
他骂完,声音陡然下降,“我只是在意她……”
住持突然道,“施主心里既然有疑问,何不进去亲自寻找?”
“可是万一她恨我,她……”
谢柯然看向住持,又是担忧又是难过的道,“大师,你能不能帮帮我?”
他跪在住持的跟前,真心恳求。
“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住持道,“贫僧还是那句话,有些事在未亲自求证前,便不要急着下定论。”
他弯腰将谢柯然扶了起来,对他温柔一笑,“去吧,除非你不在意,要不然为什么不进去呢?”
谢柯然依旧在犹豫。
但他的内心,其实已经动摇了。
最后,在主侍的鼓励下。
他还是走了进去。
住持跟在谢柯然的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小和尚看到住持回来,跑到他的跟前,“师傅,可需要备些吃食?”
“嗯,施主也应该饿了,去通知你师兄们多备些。”
住持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微笑道,“去吧,路上小心湿滑。”
“嗯嗯,我去啦。”
小和尚飞快的跑开了。
住持看了眼苏辰他们,而后坐到一侧,打起坐来。
此时,苏浅正与苏辰说着郡主的情况。
她的声音不大,柔声细语的。
只不过,眉头微微拢着,表达着她此刻的担忧。
她道,“哥哥,你放心,郡主并没有危险。”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下,咬了下唇,才道,“只不过孩子确实没有了……”
“你说什么?”
谢柯然急匆匆跑过去,追问道,“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他的表情是狰狞的。
他的语气是染怒的。
他的态度是急切的。
这样的谢柯然,完全失了风度。
苏浅害怕的躲到了苏辰的身后,怯生生的朝谢柯然看去。
“我说,郡主的孩子没保住,她……”
“孩子真的没了?”
谢柯然一个踉跄,差点原地摔倒。
还是苏辰扶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出丑。
“你清醒一点。”
苏辰厉声道,“现在最应该难过的是郡主,不是你。”
“你应该做的是安慰她,而不是在这里当个懦夫。”
谢柯然很少看到苏辰生气。
此刻,被她气势所镇。
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在我眼里,从来都是爽利潇洒的。”
苏辰注视着他,继续道,“为何此刻表现就像镇上那个酒鬼,只会逃避,却不懂得承担责任。”
“你以前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谢柯然当然记得。
那个酒鬼如此活着,还不如去死,还能替家里省些花销。
让他的孩子能吃饱饭,让他的妻子活得更自在些,不必在辛苦养家的同时,还要被男人打……
“师兄,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苏辰沉声道,“是个男人就进去看看她。”
谢柯然,他怔愣着注视着苏辰。
沉默半晌之后,双手用力搓了下脸,站起身,对苏辰咧嘴一笑,“你说的对。”
说着,他朝里屋看去,“我应该去见见她,哪怕她恨我。”
苏辰点点头,“是,这是你的责任。”
“谢谢你。”
谢柯然说完,便进了里屋。
苏辰看着他离开,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哥哥,我有些看不懂了。”
苏浅却突然道,“那是你的未婚妻吧?为何会与你的师兄有染?”
她看他的眼神,很是疑惑。
苏辰抿了下唇,看向她,“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阿浅,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才是一对儿,便是了。”
“既然哥哥都如此说了,那我记下了。”
哥哥看来是不信任她了。
真是让她失望呢。
苏浅低下头掩下情绪,轻声道,“哥哥,你现在能陪我去还愿吗?”
“当然。”
苏辰略想了想,便走到住持跟前,轻声道,“大师,能劳烦你替我照看下?”
住持对苏辰笑着点点头,“施主有事便去吧,这里有我。”
“有劳大师。”
说着,苏辰紧了紧斗篷,对苏浅道了句,“我们走吧。
便出了屋。
苏浅扶着浅书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走的急。
没多久,她就气喘吁吁了。
苏辰在前头听到后,便停了下来。
她在苏浅走到近前时,无奈的叹了声,“阿浅,你可以喊我的。”
“可是我想尽我的所能,追上哥哥的脚步。”
苏浅咬了咬唇,眼眶泛红,“我不想被哥哥嫌弃,我还想像以前一样,跟哥哥能亲密无间。”
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
让苏辰心里一沉。
她意识到。
不止是她开始猜忌。
苏浅亦是。
或者。
从一开始,苏浅就没有真正的信任过她?
不管是哪种。
都足够让她难受。
她想了想,决定直接挑明。
于是苏辰注视着苏浅,神情严肃的道,“阿浅,你能说出这句话,便已经意味着,我们之间有了隔阂。”
此话一出。
苏浅呆愣的抬起头,看向苏辰。
她连哭都忘记了,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眸底满是错愕,还有被拆穿的窘迫。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
谁都没有再开口。
气氛一时如同今日的天气般。
阴沉且压抑,还冷得让人颤抖。
最终,还是苏辰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走吧,我陪你去还愿。”
说着,她朝苏浅伸出手。
苏浅看着她的手,眼眶渐渐泛红,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她已经看不清苏辰的样貌。
她双眼被泪水浸泡。
她想看到自己的哥哥。
于是拿着帕子拼命的拭去泪水。
可是,不知怎么。
她越是想擦,泪水却越是多。
渐渐的,她便只能看到苏辰的一个轮廓。
这让好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哥哥。
苏浅急急的上前,拉住苏辰的手。
在感觉到她的存在后,才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她哽咽道,“哥哥,我错了。”
苏辰拿着帕子,轻轻的替她拭去泪水。
“阿浅,我很高兴。”
她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妹妹,这一点从来没变过。”
“哥。”
苏浅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将头靠在上头,痛哭起来。
这是她头一回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也是她头一回哭得这样没有形象与规矩。
从她记事起。
她便是娴静的,是温柔的,亦是最知书达理的姑娘。
与此时的苏浅判若两人。
然。
苏辰却觉得欣慰。
她抬手,轻轻抚着苏浅的后背,放任着她。
甚至于,浅书想上前,都被她用眼神制止。
直到苏浅哭完。
顶着红肿的眼睛,通红的鼻子,以及满脸的冰片子时,才伸出双手,替她暖着冻住的脸。
苏浅感激的看着苏辰。
等稍稍缓和点之后,她对苏辰道,“哥,我们快走吧,好冷啊。”
“嗯。”
苏辰点点头应了。
拉着她的手,快步朝前方正殿去了。
浅书跟在两人的身后,脚步匆匆。
正殿就在不远处。
她们很快便到了。
进了正殿。
一下子就感觉活了过来。
没多久,苏浅脸上的冰片子便化了。
她忙用帕子擦拭。
“姑娘,我替你擦吧。”
浅书拿着干净的帕子,上前道。
“嗯。”
苏浅放下手,闭上双眼。
浅书认真而细致的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水。
很快就好了。
“让哥哥见笑了。”
弄好后,苏浅小脸涨得通红,颇不自在的走到苏辰身侧。
“没什么。”
苏辰揉了下她的发顶,对她柔柔一笑,“走吧,你是跟哪个菩萨许的愿?”
“哥,对不起。”
苏浅看着满殿,神情肃穆威严的佛像。
咬了咬唇,再不敢说谎。
对着苏辰道,“我欺骗了你,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还愿的,我是……”
“苏大人,能见你一面当真不易。”
苏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从佛像后头走了出来。
苏辰将苏浅与浅书护在自己身后,抬眸看向男子。
“你是何人?”
她并不认识对方。
但。
男人对她的感觉却很熟悉。
“苏大人果然贵人多忘事。”
男人笑了起来,“我们不久前还在潜江边看过呢。”
潜江边?那个祭司!
苏辰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之后。
立时就从腰间抽出软剑,目光凌厉的看向对方。
“你倒是好本事,竟可以找到这里来。”
“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祭司目光陡然一沉,怒道,“要不是你们,我还受着信徒的推崇,还手掌着所有人的生死。”
他伸出右手,神情癫狂的冲着苏辰吼了起来。
“可是全部被你们毁了,懂吗?我从高高在上的神,沦落为过街老鼠。”
“你们毁了我,那我便来毁了你们!”
他说着,狂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好妹妹是为了保住自己,才选择出卖你的。”
“啧啧啧,真是可笑,就这么个虚伪做作的东西,你竟也当成宝?”
他的话,让苏浅的脸色刷的一下便白了。
她站在苏辰的身后,紧紧的拉住她的衣摆。
颤着声,语带歉意的道。
“哥,我,我也不愿意的,可,可是我若不带你过来,他就要毁了我的清白。”
“我,我刚订下婚约,我明年就成婚了,我,我不能失了清白。”
“哥,哥,你原谅我,原谅我吧。”
她说到最后,已经再次痛哭起来。
苏辰听得出来。
她确实是真的在后悔。
也是真的在难过与害怕。
“我不怪你。”
苏辰反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以后安抚。
而后看向祭司,“你不必在这里挑拨,我们兄妹的事也与你无关。”
说着,她声音一沉,“倒是你,若是现在离开,我还能留你一命,要不然,便别怪我剑下无情。”
她的手腕微微一转,捥了下漂亮的剑花,在停下时,剑尖直指祭司。
“呵呵,真是有趣。”
祭司似乎也是有备而来。
他从身后抽出一柄长剑。
啪的一声,剑尖落在地上。
“苏大人,便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吧。”
话落。
也没给苏辰反应的时间。
他便直接提剑,朝着苏辰刺了过来。
苏辰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妹妹。
她不能退。
便只能迎。
她拉开苏浅抓着自己衣摆的手。
挥着软剑,迎向祭司的剑尖。
唰啦。
两人擦肩而过。
但苏辰很快一个急转。
重新滑到苏浅浅书两人的身前。
她有些反套路。
让祭司在措手不及之下,本能的选择避让。
他后退了数米,与她们三人拉开了距离。
好机会!
苏辰将苏浅她们朝殿门摔倒了下,急喊一声,“阿浅,你们快跑!”
同时,挥着剑,冲向祭司,以给两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哥!”
苏浅急急的唤了声。
见苏辰与那男人缠斗在一起。
她不懂武。
却也能清楚的看出。
苏辰是在阻挠着男人,朝她们这边来。
那她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带离离开。
然后再找人来救哥哥!
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
苏浅提着裙摆,便朝着殿门跑了过去。
浅书紧随其后。
她们离开后。
便直奔住持所居的禅院。
这是苏浅唯一知道的,可以找到人的地方。
因为天冷。
来寺里烧香的香客也几乎没有。
所以和尚们都在自己的禅室里打坐念经。
故而一路上,她们都没遇到人。
苏浅到底体能差。
她没跑多久。
就跑不动了。
浅书想扶她,却被她推开。
“快,快去找住持,不,不要管我。”
“可是姑娘……”
“快,快去!”
苏浅瞪了浅书一眼。
浅书才转身快步而去。
在浅书离开后。
苏浅喘着气,转身朝着正殿的方向看了过去。
“哥,你一定要没事啊,要不然我将此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