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匡威松开朱秀,牛眼一瞪板着黑脸训斥:“慌个屁!出了何事,慢慢说!”
朱秀道:“可是毕镇海有动静?”
关铁石道:“方才有消息传回,毕镇海一伙人已经离开连云堡,往县城西边三十里的盐仓秘密进发!”
以前渭州还隶属于彰义军治下时,渭州盐井开采出的井盐,大多运到泾州囤积。
盐仓就是那时候修建,一度成为泾原地区最大的食盐集散地。
当时的晋帝石敬瑭,为此还想在泾州设置盐铁转运使,专门负责梳理西北盐运。
可惜,还没等朝廷正式下旨,渭州盐井就被吐蕃人出兵攻占,很快,大半个渭州都落入吐蕃人手里。
泾原盐运遭遇重创,食盐产出几乎断绝,朝廷每年损失数十万贯的盐税收入。
石敬瑭大怒,本想调集重兵夺回渭州,可还没等朝廷部署妥当,石敬瑭就一命呜呼。
石重贵继位后,与契丹的关系急转直下,北方时刻面临契丹人大兵压境的沉重压力,朝廷无力西顾,收复渭州只能一拖再拖。
直到如今,七八年过去了,中原王朝换了新主,收复渭州依旧遥遥无期。
前些年,彰义军改建盐仓,建起一批粮窖,用来屯放每年泾州原州收缴的田赋。
薛家用粮食换来的盐也囤积在盐仓,由仓曹官负责打理,薛家派人看护。
三个月前盐仓被盗,已经证实就是毕镇海一伙人所为。
如今他们秘密前往盐仓,一定是想故技重施。
朱秀笑道:“看来他们手里的盐所剩不多,就想着再从盐仓盗些出来。”
史匡威摩挲大胡子,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伙人胆子倒是大,几次三番打薛家的主意!”
关铁石沉声道:“卑职还接到另外一个消息,今晨,薛修亮率领五百牙外兵赶往盐仓!”
朱秀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毕镇海带人前往盐仓,同一时刻,薛修亮也率兵增援?”
“不错。”
史匡威疑惑道:“有这么巧的事?”
朱秀顿时笑不出来,拧眉急思:“不好!毕镇海的行动只怕是泄露了!薛修亮此去,恐怕就是对付他的!”
朱秀思索片刻,看向史匡威:“怎么办?”
老史两手一摊:“你自己拿主意!”
朱秀沉吟一会,道:“毕镇海以前在邠州活动,手里有贩卖私盐的销路,如果他与我们合作,阳晋川的盐就能卖出去。
他单靠几十个人,就敢与薛家作对,也算勇气可嘉。
他们这伙人,贩盐却不重私利,四处接济乡亲,颇有几分任侠气概。”
史匡威咂咂嘴:“听你这么一说,这毕镇海和他的弟兄,倒是一群锄强扶弱的义士,老子还真想见见!”
朱秀笑道:“最重要的是,薛家视毕镇海这伙人为眼中钉,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薛家想除掉毕镇海,我们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捣捣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有意思!嘿嘿~”
老史咀嚼其中含义,摩挲大胡子黑脸笑的十分阴险。
“所以,毕镇海不可不救!关大哥,你即刻挑选三百牙兵,多带马匹,我们火速赶往盐仓!”
关铁石先应了声,然后看向史匡威。
“看老子作甚?朱小子现在是牙内副都指挥使,又是掌书记,管着彰义军的盐政,他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老史一瞪牛眼,黑脸严肃道。
关铁石重重抱拳:“卑职领命!”匆匆下去安排。
等关铁石离开,老史黑脸一垮,忧心忡忡地道:“我说你小子现在跑过去拱火,可别跟薛修亮打起来!”
朱秀笑道:“你怕三百兵马打不过薛修亮的五百牙外兵?”
“放屁!”史匡威气的跳脚,“牙外兵就是一群凑数的废物,训练半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岂是老子牙军儿郎的对手?老子亲手调教的牙兵,对上薛家的草包牙外军,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朱秀撇嘴,暂且不去理论老史这话的水分有多大,正色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现在还不能跟薛家撕破脸!我此去,只是为救毕镇海!”
史匡威哼唧道:“你小子大事上从不含糊,尽管放手去干,有老子在后面替你撑腰!”
朱秀微微一笑,心中淌过丝丝暖流。
老史现在是他的老板,身为一名打工仔,能得到老板的无条件信任和全力支持,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
朱秀拱拱手准备告辞,史匡威大手摁住他:“慢着,把灵雁带上!兵荒马乱的,有她保护你,老子也能放心些。”
朱秀本想义正辞严地拒绝,可转念想到史灵雁长鞭上树时的轻盈灵巧,出刀制敌时的干净利落,话到嘴边陡然一变:“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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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轻骑冲出城门,往盐仓方向疾驰。
冠以轻骑之名,着实有些抬举了。
彰义军本就战马稀缺,仓促之下更是来不及抽调,只能东拼西凑,弄出一支战马和骡马、驽马混杂的杂牌骑军小部队。
史灵雁个头不高,却能稳稳当当骑一匹神骏的枣红马。
她得史匡威叮嘱照看好朱秀,自觉责任重大,二话不说将朱秀提溜上马背,坐在自己身后,纵马率先冲出城。
枣红马本就高大,全速奔跑时疾如烈火,朱秀骑在马上头晕目眩,脸色苍白。
“抱紧我的腰!”
史灵雁觉察到身后人的紧张,伏低身子拽紧缰绳,大声喊道。
朱秀紧闭双眼,下意识双手环抱住,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好细的腰啊....”
枣红马唏律律嘶鸣一声,扬踢冲出,如一支单箭头,引领身后数百匹马儿奔驰。
一路泥雪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