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钢道扯着嗓子道：“咦？你瞧！这领导送的两盆花，还没开那？！这算着也都好几年啦哈！但瞧着长的挺好呢，怎么就没开花呢？您看，还怪奇怪的哈！”
    说完话，秦木钢就后悔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心道：闲得蛋疼吗？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干什么呀！林一行最讨厌别人没话找话地尬聊！靠！不长记性！
    正当秦木钢心里战火纷飞之时，林一行闻言，瞟了一眼放置在窗台上的两盆花，零星几片叶子连在消瘦光秃的枝干上。
    背后发黄的白色老式挂墙空调嗡嗡响了好几声，像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呼出的几口气吹到叶子上。
    叶子随风颤巍巍地摇了两下，就不动了。
    可水滴样式的叶子确实新绿，平时阳光，水分也没少，怎么就是不开花。
    林一行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眉头轻轻皱起，嘴巴也似有困惑般地微嘟。
    这一孩童的表情，像是阴天里从团团乌云里透出来一丝阳光，竟有些可爱！
    秦木岗见状，眼睛顿时一亮，有些开心，又有些不知所措！
    林一行很少会对他的话有什么反应。
    秦木钢站在办公桌，离林一行约有近2米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宽慰道：“没事的！只要小心呵护，就一定可以开花的！”
    闻言，林一行暗暗叹了口气，眼神低垂下来。他听不惯这种”异想天开又理所当然”的天真话。
    可面对秦木钢这种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人，该说的他都已经说的很清楚！自不必说再浪费什么口舌！
    他坐直身子，朝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抬了下下巴，话语格外俭省：“坐！”
    秦木钢“哦”了一声，瞧了眼林一行的脸色，没什么不悦，走到椅子旁挨着边坐下。双手放在两侧大腿上，腰背崩得笔直！
    标准的军人坐姿！
    这是他能在林一行面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表现。
    林一行，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耐地把目光转移到掉帧的电脑屏幕上！
    好像一副鲜活的肉体还没马赛克好看似的。
    他话语依旧简洁，声调很低，叫人听不清出他对此有什么兴趣！
    林一行道：“有事说事！”
    完了！完了！又是这样！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秦木钢心道，不由紧张起来，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他磕磕巴巴地：
    “我……我……”
    意识到自己结巴，秦木钢着急又厌恶地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着呼吸给自己壮胆，可是依旧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囫囵。
    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压低了秦木钢的脑袋。
    这时，林一行语气不耐，严厉说道：“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他最讨厌老爷们畏畏缩缩的样子，以及秦木钢不分时间场合的装模作样，像现在这样姿势坐得真是僵化了千年的兵马俑还要标准。
    秦木钢受惊似的，背部抽搐了一下。他咬紧牙关，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不要担心，老秦，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秦木钢抬起头，看向林一行，声音很低，却听得出很坚定。
    他道：“我今天去找了马乐？”
    “是谁又在背后催你了吗？”林一行眉头狠狠地皱着，看向秦木钢。
    秦木钢抿着嘴，摇摇头，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攥成了拳头。
    他道：“没有谁！是我自己去找的马乐！”
    “是吗？”
    林一行狐疑的声音响起。
    “你不相信我！”
    秦木钢着急地抬起头，倒忘记了眼前是他敬畏无比的林领队！
    他双目直视着林一行，眼底像是有伤，身体却因为着急，不可抑制地往前倾者。他可以容忍林一行看不上他，可是如果林一行不相信他，比被别人踹了十八脚还难受。
    “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撒过谎！”
    林一行看着他，像是瑶从他的眼里看出这话里的真假。
    他手里的笔头，一下两下，不急不躁敲在桌面上，发出等等等的声音。
    片刻过后，他把笔“砰”地一声放回到桌面上：“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没有！这都……”秦木钢有些着急地几乎要站起来，可看见林一行凛冽的眼神，又生生坐回去，接着不甘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呀！不就是马乐吗？上次老头喊你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听的可是清清楚楚的，就是马乐！”
    林一行轰地站起身子，身后的椅子也因为动作发出一声脆响。
    他食指指着秦木钢，嘴角微微颤抖，强压住自己的脾气。
    “我再说一次，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那……我出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一行把眼神放在他的身上，简简单单看了一眼，就又收回视线。
    秦木钢明白，那意思是：好走不送。
    他颈项间的喉结用力地上下滚动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垂在裤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收。
    林一行眉间紧簇地催促道：“赶紧滚！”
    秦木钢再一次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昂起脑袋，眼神焕然坚定。他走到门旁，手指在金色把手下面的锁扣上往右一扭，“啪嗒”一声，将门反锁，转过身来。
    林一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手里的黑色笔，因为用力，已经泛白。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今天已经反抗了我两次！这是第三次！”
    秦木钢眼神复杂地看着林一行，抱歉地低声说道：“我知道！”
    林一行又说：“你也很清楚我的脾气！”
    “我……”
    秦木钢话刚一出口，知道二字尚未出唇。
    只听“咔啪”一声，林一行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卸掉他的胳膊。
    “知道……”秦木钢把最后两个字，强忍着说出口来。
    林一行转身，缓缓走向椅子，坐下。
    秦木钢疼得满头大汗，脸红如血。他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肩看向林一行，痛苦地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打算了吧！”
    林一行转过头来，冷漠地看向秦木钢：“这是你想要的吗？”
    秦木钢颤颤巍巍地走向林一行。
    可面对行将走来的秦木钢，林一行却撇过头去，不愿看他。
    秦木钢道：“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林一行暗暗叹了一口气：“我讨厌别人插手我的事情！”
    “所以你打算永远留在这件办公室里。”
    林一行眉头一皱，不悦地看向秦木钢。
    秦木钢没有躲避，直直地接住他向来害怕的眼神。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秦木钢的脸颊上划过。
    他皱了皱眉头，笑了。
    “是呀，林一行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在这20平米的牢笼里呢！”
    林一行咬紧了牙关，倔强地扭过头去。
    见状，秦木钢温柔跪下，右手扶上林一行的椅子，修长的手指又似克制一般地沿着金属扶手往上走，扶上林一行肩膀出那一抹绿的布料。
    林一行受惊般转过头，眼含怒气
    秦木钢忙挪开右手，慌乱地将手摆在身前，做投降状，着急解释道：“我没碰你，我没碰你！”
    林一行看着秦木钢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眼底，足足看了好几秒钟，脸色才放松下来。
    秦木钢望着林一行：“告诉我你的打算，这样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秦木钢低下头颅，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又一次攥紧了拳头。他咬紧牙根，心里如有委屈和悲痛的钟声鸣响。
    他迟迟没有说话。
    是林一行打破两人之间难以难说的沉默。
    林一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黑色油性笔，面色冷漠无任何的表情。
    “没什么的事的话，就出去吧！”
    语气还算客气。
    秦木钢知道，林一行在强压着他的脾气。
    秦木钢缓缓站起身子，头颅依旧低垂着，背部佝偻着，像是个被残暴的父亲痛骂过的孩子。
    他抬起头，看向坐在椅子里的林一行：“我只是想帮你！”
    林一行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鄙夷地笑出来声：“你凭什么帮我！凭马乐吗？”
    秦木钢道：“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林一行看向秦木钢的眼睛，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
    秦木钢被那眼神看得有短时间的慌乱，但马上冷静下来，回望着林一行。
    林一行道：“老头子们选马乐，不过是希望我永远待着这个地方，把我永远锁住！”
    秦木钢跑到林一行的椅子旁跪下，双手激动地攀附在说道：“不是！马乐可以拿到第一名，他可以帮你！”
    听着秦木钢天真的话，林一行笑了：“你之前不是也一直这么相信自己！”
    秦木钢脸色骤然暗淡，不甘地紧紧抿住双唇，片刻后道：“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全力帮你！”
    林一行，隐忍般地抬头看着他。
    “我走了！”
    秦木钢拉开房门，却在要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脊背挺得笔直，右手打在金色的手把上，道：“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林一行深看了眼秦木钢，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秦木钢又道：“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到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师生关系。”
    说吧，秦木钢离开。
    林一行独自端坐在椅子里，望着秦木钢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他不会永远待着这个地方，他需要他手底下的人能拿到黑伞的协议。
    可那个人不可能是马乐。
    那个人也绝对不能是马乐。
    马乐走进西操场时，安工学院的学生已经在红色的硅胶跑道上跑出一条长龙。
    章成真，柔然，廖辰辉和几个其他几位学长立在跑道外围的绿色草坪上。
    他不安地看向几人，又看看跑道上自己的同班同学。
    在这场“协议追逐战”里，他不是最有竞争力的人！也是最不被人看好的！甚至背后取笑他，将他挂上表白墙审判台的人可能就在这些人中间！
    他还有可能在这场一万米的拉练赛里跑到吐，或者根本跑不下来，跑到一半就会晕过去。正验证那些人说的话：他不配是第一。
    马乐紧张地吞咽下一口口水，看着大部队，跟了上去。
    正当他已踏上柔软的跑道，章成真高声喊道：“马乐！”
    语气有些严厉。
    马乐疑惑地回头看过去，视野一片模糊。
    不得已，马乐只好跑到跟前，郑重说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章成真神情严肃：“你眼睛有伤，林导特许第一个星期不用参加体能训练！”
    ”不用，我不需要！”马乐迅速地回怼回去，说完，转身就走。
    廖辰辉急忙抓住马乐手腕。
    马乐一把甩完廖辰辉，冷静地边跑边道：“有什么事，跑完再说。“
    “喂！你……”廖辰辉伸出胳膊意欲再拦，已经来不及了。
    章成真一脸认真地冲廖辰辉摆摆手，廖辰辉这才恨恨地甩下胳膊，看向马乐。
    马乐不想被任何人看扁，他不需要任何的特殊待遇。
    柔然望向马乐奔跑的背影，神色淡然。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廖辰辉走到柔然身旁，拍拍柔然的肩膀，低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说罢，转身朝看台走去！
    柔然眉头微皱，看了眼跑道上的学生，跟了上去。
    看台上，廖辰辉问道：“上次跟你商量的事情，你怎么想！”
    柔然趴在看台栏杆上，往下望着，等了一会，才回答道：“你们都错了！以为老头子的一句话，就真把马乐当成了神了不成！”
    廖辰辉不服气地扒住柔然右侧的栏杆：“这事跟老头们没什么关系！”
    “是吗？”柔然狐疑地笑了一声，回头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廖辰辉：“那你跟秦木钢怎么这么推崇马乐？”
    廖辰辉像是吃了瘪一样，抿着嘴没说话。
    柔然笑出了声：“你放心！我不会背后使什么阴损的招子！只要马乐能正儿八经通过双选考核，达到我的要求，他如果要来我的队，我敞开了大门欢迎！”
    廖辰辉闻言，眉头微皱，看向柔然：”你知道我要的不只是这些！”
    柔然头也不回地答道：“其他的，爱莫能助！‘
    廖辰辉闻言，突然抓住柔然的手腕。
    柔然惊讶地看去。
    廖辰辉看向柔然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样有备选！”
    柔然坚定道：“有！”
    廖辰辉抓住柔然手然的手又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