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乐推开陈仲谦寝室的房门,还没出玄关,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起来:“你猜我刚才碰到什么了?”
“碰见什么了?”正靠在沙发上看书的陈仲谦一看见马乐,就起身走向厨房,口中应道:“你先坐下吃饭。”
若不是他的外表实在贵气难当,声音更是清淡疏离到不可靠近,还倒真有点家庭主夫那气质。
马乐脱了外套搭在餐桌的椅背上,双手扶着桌子:“我刚才在图书管三楼那档案室,碰见了一个图书管理员,人特别好,超级温柔。”
陈仲谦笑着从厨房端出两碗面出来,其中一碗放到马乐面前:“趁热吃,吃完把药喝了!”
马乐依旧兴奋问道:“我看你也经常去图书馆,你见过没有?”
“人特别好,超级温柔?”陈忠谦微微想着,拉着椅子坐下,约有一秒后,无奈地摇着头:“还真没见过,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去图书馆?”
一听这话,马乐惊讶地脱口而出,面条都没来得及咽下:“你之前没在图书馆见过我吗?”
陈仲谦食指托起下巴,发出一声长长的疑问后,狡黠地望向马乐:“我之前难道应该在图书馆见过你吗?”
马乐十分激动:“我在图书馆碰见过你好几次呢!第一次你在书架那看书,还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在厕所,还有一次,你坐在我跟谢玉良后面,然后周徽过来找你,那是我第一次见周徽,你都没印象吗?”
陈仲谦低头笑了一笑:“你说的我都记得,周徽那次是替我找了本书,不过……”陈仲谦顿住,戏谑地挑了下眉头:“我怎么感觉,从来都没见过你!”
夸张点说,这话就像晴天霹雳似的,一下劈马乐脑瓜发懵。他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亏得他当时还觉得陈仲谦是鸟中凰,人中凤!
哼!
“唉!”陈仲谦点下巴,叫了他一声。
他兴致缺缺地带点小怒:“干什么!”
陈仲谦也不理会他那点装出来的小脾气,问道:“那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装!装!装!”马乐控诉着一根根伸出手指头。
陈仲谦被逗得哈哈大笑:“不至于吧,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
马乐从没见过陈仲谦这么笑过。他总是笑意不达眼底,淡漠过剩三分。自持沉稳没错,却也总叫人觉得“过分要求自己的压力和沉重感”,喘不过气。像这样畅快放松地开怀大笑,看起来竟也让他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竟十分帅气呢!
他忖了忖:“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什么?”
马乐娓娓解释道:“这是韦庄一首词里的句子。意思是少年春衣微薄,骑马过桥,风华自绝,撩拨得红院满楼的姑娘们红袖招手,只盼能与君相好。”
陈仲谦听得认真,马乐话音落下后,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地慌乱了一瞬:“那个….这是…..”
马乐不客气地接过话茬:“我第一次看见你,就是这种感觉!”
陈仲谦深深地低着头,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马乐都觉得他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他才终于抬起头来,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对我红袖招手吗?”
红袖指的可是女子啊,因女子身上穿的宽大的袖子,故称作红袖。马乐打趣地笑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不是红袖招手,是君子之交了!毕竟我们两个都是男人。”
马乐话毕,陈仲谦像是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说:“嗯,君子之交!”
之后两人便都不再说话。陈仲谦毅然恢复成那个不苟言笑的淡漠样子,马乐偷偷瞧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却没再多说一句。陈仲谦默不作声的时候,周身的气场很难让一个人主动开口说什么话。
等到两个人差不多吃饭,两人的手机先后响了起来。两人颇有默契地几乎同时拿起手机,过了一会,又颇为默契地几乎同时:“下午2:20西操场课外实训!”
惊诧于这般“不约而同”,马乐和陈仲谦同时抬手望向对方,四目相对,马乐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击中,愣了一下!陈仲谦勾起着嘴角:“吃得怎么样了。”
说着,起身走向马乐。他还未从方才的呆愣中反应过来,面前的碗筷已经被收走,他慌忙站起身:“那个······我来,我来,我可以自己来~”
陈仲谦听不出语气地:“歇着吧,胃不是不舒服吗?”
“我已经好了!”
“行了!”陈仲谦打断他:“把桌上的药吃了!”
“哦,好!”
不知为何,马乐总觉得陈仲谦在生闷气,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红袖招手比君子之交更能讨人喜欢?
马乐摸摸鼻子:“那个···陈仲谦~”
陈仲谦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他一眼。
马乐继续说道:“其实,如果我穿的是红衣的话,我也愿意对你红袖招手的!”
陈仲谦正走向洗手间,听见这话,突然停住,勾头看他,眼神一瞬异采闪过。
马乐一愣,心道:马屁不会又拍在驴屁股上了吧?
却只听陈仲谦,谦谦说道:“谢谢!”
谢谢,这不是什么坏词,不算拍错了马屁。可他却依旧心神不宁。或许人都贪心的,见了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笑,便再容不下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心事重重有所保留的样子。
从陈仲谦从洗手间出来,躺到床上,他都在一直想这件事。
陈仲谦半靠到床上,手里依旧端着那本厚重的蓝皮书:“药吃了吗?”
马乐跟着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陈仲谦,说:“吃了!”
陈仲谦无言,只是点了点头。
马乐扣着身上的被子,想了想,说:“陈仲谦?”
陈仲谦头也未抬,只嗯了一声。
马乐吞了口唾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陈仲谦顿了一下。幅度轻微,但是马乐依旧轻易捕捉到,这让他更大胆了些。
“如果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我没什么长处,但是我嘴特别严,只要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陈仲谦放下书本,缓缓抬起头来。
马乐忙坐正身子,随时准备洗耳恭听。
过了一会儿,陈仲谦语速徐徐,音调沉沉,说道:“如果你不想再承受你本不该承受的东西,你会怎么做!”
马乐心中一沉,竟不想陈仲谦心中装着这么沉重的东西。他问:“你,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吗?”
陈仲谦微笑着,看向马乐,摇了摇头。
马乐又问:“那是,你有不想,但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陈仲谦沉默着,眉目低垂下去,又抬起,装作无所谓地,看向马乐,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你别胡思乱想了。”
······
“哦。”
马乐重又躺了回去,竟有些心疼。陈仲谦是个稳重的人,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接触时冷漠,相交时可靠,他总觉得他是一个无所不能,在关键时刻主持大局的人物。可能谁都有些烦心事,哪怕是神,可能也会有一两件事,暂时想不通吧。
马乐翻了个身子,陈仲谦的声音在身后传了过来,声音已然又是矜贵自持的样子。
他道:“昨天下午补枪,你打得怎么样?”
马乐答应过秃子,补枪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他道:“没什么差别,只是第一次没有打出枪,觉得很遗憾,不知道还没有机会,所以才想着再去感受一下,至于结果,都是一个人打的,能有多大差别。”
他说话的语调恹恹,陈仲谦望着马乐的背影,但笑不语:“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陈仲谦:“那你说说,学校为什么要让我们,在没有经过射击训练的前提下,进行射击测试,在监控后面看着我们的,最有可能是谁呢?”
马乐注意到陈仲谦用的是是“测试”一词,而不是“课程”。他翻过身子,对着陈仲谦,只是两人的床铺之间放着书桌,他并不能看见陈仲谦的脸,他道:“在监控后面看着我们的,最有可能是带队的队长,还有……”
说到这,马乐不由感到一阵胆寒。他吸了口气,给自己鼓着劲:“带队的队长和协议背后的人,那些真正在操控军训的人,操控我们的人。”
这话一出,不止马乐,就是陈仲谦,身上也不由一阵发冷。
“你是说,协议背后这些人,在用军训这个眉目拿捏我们?”
马乐:“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瞎猜的,他们可能想通过测试,找到他们觉得最合适的人。”
说完,马乐便觉得一股倦意来袭,闭上了眼睛。
陈仲谦若有所思望着马乐的背影,说:“能想到这个的,恐怕也就你一个人了!”他思索着,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协议,就全力去追,我觉得你可以。”
······
陈仲谦迟迟没有等来回应,喊了一声:“马乐?”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陈仲谦宠溺地笑了起来,也跟着躺下,望着对面床上马乐从被子里漏出来的脚丫子。他跟马乐第一次见那天,他正靠着书架看书,无端端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他远远一看,发现一个土上天的小孩儿正忘我地盯着他看。说实话,他讨厌蠢笨,懦弱的人,自然对他爱搭不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也会成为追在别人屁股的人。
不过最后协议会花落谁家,真的不一定,齐家,周家,他们陈家一心要抢的协议说不定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至少他,到现在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他拿到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