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快别埋汰我了!”夏琼依面上没了表情。
闻玫瑾了解她是真生气了,仍坚持说:“妈妈是在很认真地跟你讲,反正你现在做什么,铭诚也都不会知道了,你得往前走。”
夏琼依听不得这样的话,偏过身子去,几秒之后才颤着声说:“……可是,活着的人,总该有些坚持的。”
闻玫瑾狠下心来,“你这一年多,愿意把心空出来,还是写铭诚的名字,这样的坚持就足够了。这样的馈赠不但安慰了铭诚,也安慰了我和他爸,真的足够足够了,足够多足够好了。”
她又补了一句:“铭诚离开,说不定就是他的心愿,放你去寻自由快乐的。别把自己一直囚禁在过去,你该好好享受美好的现在和未来。”
听到这话,夏琼依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如果铭诚是为了放她自由还她该有的快乐才主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
那她是不是做错了也该早早选择放开他的手最起码他还好好活着……
如果这些都是事实还要残忍到何种程度才能放过她们所有人……
“妈妈这真的太残忍了……”
瞬间她就泣不自抑了,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得厉害,站也站不住,缩到地上紧紧环抱住自己。
闻玫瑾的泪也刹那落下,将这个儿媳紧紧揽住。
她们的泪如瓢泼大雨,暂时迷了眼遮了去路,唯有相互支撑。
“孩子孩子你听我说,爸爸妈妈绝不是在怪你,而是铭诚走得太突然了,他的最后时刻我们都没来得及参与,所以他的本心是怎样的我们都无从得知。”
“我们相信向来宽厚的他走得是喜乐平和的,是乐意的,是释怀的,即便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也能获得此世的幸福快乐……”
“生前他就乐意还你自由,为了实现他的愿望,孩子你也要好好享受美好的现在和未来,算是遵了他的遗愿吧。”
夏琼依泣不成声:“可是……”
妈妈,没了他,哪还有美好,哪还有现在和未来。
闻玫瑾继续下刀:“人生本没有意义,追寻光明和爱,就给人生赋予了意义,只要你去追寻,一定可以找到的。”
“……”
“孩子,”闻玫瑾也坐到地板上,背靠橱柜门,一只手搭在夏琼依的背上缓缓顺着,喟叹地劝:
我时常想,铭诚这孩子不期然地走出了时间,就是为了教会我们,充分地体会生命的‘无常’吧。
这些“无常”,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财富多寡、事业成败、地位高低而有任何改变。
其实人呢,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就是生命与健康了。
孩子,很多时候,我们总会找“来日方长”当借口而生活在‘别处’,没有及时做想做的事,也没有及时做该做的事,这都不是活在“当下”的状态。
我们应该常常有危机感,应该常常未雨绸缪地自问:当我们的生命,突然被画上休止符的刹那间,会不会因为来不及了,来不及好好享受,来不及好好珍惜,来不及好好话别,来不及好好表达爱,而遗憾、悔恨、自责、内疚……
你刻意去保留和铭诚有关的物件和回忆,最终是留不住的。它们会被温柔细腻的时光流水慢慢冲刷掉,而你会错过很多现在和未来的“来不及”。
花林一年四季种了那么多花,你也看到了,昼夜有更替,花开了会谢,春去了冬来。这就说明呀,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它的时辰。
人们常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分离,曾经的事与愿违皆因另有安排。
铭诚离开是个意外,改变了我们的心境,我们痛苦而无奈。
却也说不定恰巧为你和那对父子留出了机会和空间。
所以孩子,顺其自然,好好珍惜,我和你爸都真心希望你满怀期待,天天开心快乐,才不负此生!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都要勇敢走下去,就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风景。
换条路走,换座山爬,说不定也有属于它们的独特风景。所以,不要再念念不忘原本那条走得熟悉的道路了……
但,夏琼依仍是大惑不解的。
真的可以去不一样的道路欣赏不一样的风景吗?
终究是团圆日团圆夜,既然一时半刻得不到答案,就先收拾收拾情绪让今天过去吧。
团圆团圆,意味着没有一人缺席,都健在,都安好,还能在一起相伴相守。
皓月当空,月华如水,阅尽了人间的悲欢与离合。这已是故去之人无法同过的第二个团圆节了。
但能够团圆的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个事实,心境可以被柔情四散的月色笼罩,氛围可以随心营造得轻松又祥和。
面对满满一桌子的精致菜肴,闻玫瑾想起什么,问夏琼依:“孩子,你今天带来的礼物,也是人家帮忙准备的吧?”
“嗯。”夏琼依如实应答。
“这月饼是百年品牌生产的,一盒成品碗燕,另一盒燕窝也是上等月牙盏,都价格不菲。人家用心待咱,咱也应该有所表示。下次,你邀请那父子俩,到家来做客吧。”
“妈妈,您这样热情,会让他误会的。”
夏琼依口中的“他”,闻玫瑾自然明白是谁。
“你呀,好吧,尊重你的意见。不过,你可要快点带那小男孩来玩儿!”
实在忍不住,郭洪宽插话了:“你们母女俩,这是在说什么私房话呐,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唉呀,回头跟你说。”一向温婉的闻玫瑾,居然露出了神秘的笑,甚至开始挤眉弄眼。
“妈妈……”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上次我在爱之堡问你,是不是认识馨旅集团的人,你当时一头雾水。会不会是小男孩的爸爸呀?你应该知道他在哪上班吧?”
夏琼依动作迟缓,语速很慢:“还真没过问过。先前我还以为他是出差在这边,后来知道不是出差,也没过问是做什么工作的。感觉没必要,本质上讲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呀,”闻玫瑾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还真是对大的一点儿也不感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