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等到这会儿了,墨宝实在是憋不住了,对着正在谈话的两位长辈抱怨:“爸爸怎么还不下来呀,他怎么有那么多话跟奶奶说嘛。不行,我等不及了我要去找奶奶!”
夏琼依扳过他的小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墨宝,奶奶是用心爱你的长辈,是精心培育你成长的长辈,不管你要同她说什么,都要态度恭敬,要好好说。”
“嗯,我会的。”墨宝应答之后便溜下沙发,从夏琼依身边跑开,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夏小姐,你该是猜到,墨宝为什么会去找他奶奶吧?你竟然没有阻止,是想利用一个孩子帮你争取权益?!”
这还是陆有黎自夏琼依进门以来,头一次声色俱厉。
夏琼依不紧不慢道:
“伯父您误会了。想必您也注意到了,刚刚墨宝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一直坐立不安,扭来扭去,眼神一直都瞟着楼梯口。”
而据她这一个月来对墨宝的了解,他一般情况下都是非常有礼貌的,是不会这样的,应该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上楼去了。
“如果阻止他,不知是伯父您能够,还是我能够,让他按捺下急于找奶奶的心?恐怕我们都无能为力吧。”
从小到大,父亲还教会她体面而尊严地活着,让她有力量去对抗残破的生活。
顿了顿,她声线平稳地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
她个人认为,孩子应该把心里话讲出来,哪怕是面对权威和长辈,他有这个权利。
只要孩子注意陈述的语气、态度和分寸就好,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能量。
只有通过体验,明确感知到边界,他才能增大能量,才能找到安全感。
但如果缺少了大人的鼓励,孩子将来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条不紊地侃侃而谈。
陆有黎中肯地评价:“你没有出于私心,很好!”
夏琼依和风细雨地笑笑,说:“因为我本就没有私心。”
没有据理辩驳,没有咄咄逼人,没有怒怼回去,可以感受到她话里的善解人意。
上楼后,陆泽瑞随母亲来到书房,关上门还等不及坐下,就直截了当地说:“妈,您今天的做法特别奇怪。您一直都是深明大义很有权威的好母亲,但您今天的所作所为,和您这么多年对我的教导相比,简直是背道而驰。我需要解释。”
面对儿子的指责,林维荣倒是平静,“我是在帮你提防别有用心的小人。”
“妈!”陆泽瑞哭笑不得,“这点辨识能力都没有,我还怎么坐镇馨旅,所以请您尽管放心。您知不知道,您今天说的那些话,是有多伤人。我不相信,她都已经住进朗恩了,您会不找人调查她,所以您也知道,她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您何苦要女人为难女人。”
林维荣直言不讳:“我就是要看她多么有城府!”
陆泽瑞激动地问:“您怀疑她接近我们,是居心不良?您是怀疑她觊觎我们的财产,还是怀疑她图谋陆太太的位置?”
林维荣反问:“难道她没有吗?”
陆泽瑞开始搜罗各种例证:
如果她有,那她在风情街遭遇歹徒的时候,就不会想着把他们爷俩撵走了,就不会用自己的后背对着歹徒,把墨宝好好地护在怀里了,她何苦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把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命和名节都没了,她要那么多钱财有什么用?
如果她有,她就不会下意识地保护墨宝让自己被烫伤了,忍着剧痛还留下疤痕,她何苦来着,她可是爱美的女孩子,还那么年轻。
如果她有,她就不会教导墨宝要节约环保了,他恰好偷听到。先是从敬重劳动者,讲到关于教养四个标准的故事,再从节约一切人类资源的点滴细节,谈到陈嘉庚的家训,引导墨宝用整颗心去关照宇宙。那可是一堂步步为营、深入浅出、非常生动的教养课!
如果她有,她完全可以一毛不拔,完全没必要花费自己的钱,却为公寓添置各种书籍和花花草草了!
如果她有,她满可以仗着他给她的卡随便透支,大买特买,成为一个拜金女,甚至是,她尽可以卷着他的副卡跑路!
实在是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陆泽瑞转来转去地走着,越说越激动。
林维荣继续针锋相对:“她那就是欲擒故纵!”
刹那间,陆泽瑞就像是豁了一道口子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无奈地笑,说周文斌也这么提醒过他。
可说实话,他还满心巴望着夏琼依觊觎他的钱财,他是给了她一张副卡,可是从来都没收到银行的信息。
人家根本就没想欠他一分一厘,让他很,心疼,对,就是心疼的感觉。
如果她在乎钱财,她那理念新颖的爱之堡,就不可能去做慈善,去雇佣那么多福利院的孤儿和残障员工了。
再说她有必要觊觎他的钱财吗?他曾经亲眼看到她被自己的员工围攻,指责她同样是拿薪水的,凭什么有资格管那些员工?!他当时看不过眼,就让周文斌去估算了一下爱之堡的收购价,那可是好几百万呢。
“妈,您先别急,听我说完,人家花林的郭家早就已经把这家机构转到她名下了,所以即便我有心,也无能为力。”
林维荣哂笑着讽刺:“你好像还很遗憾?!”
陆泽瑞渐渐平静下来:“当然!她对墨宝的那份真心疼爱,很干净,很纯粹,不掺任何杂质!您孙子的变化您亲眼所见,这根本做不了假吧。所以,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他继续一一地罗列例证:
他把孙芷洁派去夏琼依的机构帮忙,想把她的时间腾出来,多多陪伴墨宝。当时她跟他说,她充分相信,他不会设圈套去套她的公司,因为他把墨宝教育得这么好,就不会是坏人,况且钱财不过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她昨天还在说,一个人一天只吃三顿饭,多了三高一优,只睡一张床,多了成个胖子,都不利于健康。
虽然只有二十三岁,但她把很多事物看得很本质,生活得很简朴,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地,所以她是那种根本渣不起来的女孩子。因为她的经历,她的三观,她懂得的道理,都告诉她,那样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