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商科的人,都学过短期回报和长期目标的关系,学过用心配置个人资源,把时间、精力、金钱投在哪,哪就是真正地为目标投票。
可陆泽瑞居然犯了人生大错,任何事业的成功也弥补不了家庭经营的失败,把事业的短期回报经营得再成功,也换不回错过幸福这个长期目标的时光了。
婚后几年他都以自我为中心,把关心关爱抛在了一边,为所欲为地消耗“爱”损毁“情”。
外在工作压力又让他找到了没精力去经营去维护的借口,直到婚姻真的变成了爱情的坟墓。
现在想来,梅雨晴之所以害怕,甚至是恐惧独自一人进产房生孩子,就是陆泽瑞给予她的陪伴和支撑太少,让她内心深处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和勇气,去独自面对分娩。
“再加上,有了墨宝之后,我怎么都没办法、跟她亲热,一到那种时刻,我满脑子都是整个陪产过程血淋淋的画面,那可是过了一次鬼门关的疼痛,让我觉得母亲真正伟大,雨晴真正伟大,觉得她就像圣母一样圣洁,然后,就,”
陆泽瑞尴尬地耸耸肩,苦笑着坦陈,“每次都,不了了之了。”
梅雨晴怀疑陆泽瑞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吃饱了才回来的,所以不愿意和她做二十平方厘米以上肌肤之亲的事,就开始不间断地闹腾,不间断地找他吵架、哭诉。
他怎么跟她解释都没用。
他坚持吃药和锻炼,也无力改善那种状况,很快梅雨晴就开始周期性爆发了。
平静的时候,她也会很疼爱墨宝。
但定期发作时,她隔三差五就要大哭大闹一场,甚至是歇斯底里地摔呀砸的,觉得生活很乏味,很消极,也很疲惫,看不到婚姻的美好和希望……
陆泽瑞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捂脸,陷在痛苦的回忆里。
坐在旁边,夏琼依握住他的肩,想要把温暖传递给他,给他力量。
谁还没个脆弱的时候。
这些天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诸多照拂,给他一些安慰也是应该的吧。
陆泽瑞无意识地盯着桌面,上面的木纹结疤大大小小,被油漆涂刷封闭得平整光滑,可他们婚姻的裂痕却无法抚平。
“我的父母见我们这种情形,会对墨宝产生恶劣影响,虽然孩子很小,但孩子是最通透的,他什么都能感知到。所以,他们就找借口,开始带着墨宝环游世界。”
陆泽瑞直起身来,神情痛楚地看向夏琼依。
“那天墨宝告诉你他去过的地方,就是这几年为了躲避我们的争吵和冷战而进行的。当时,我并不知道雨晴患上了产后抑郁症,病情还有加重的趋势。”
直到有一天,周文斌小心翼翼地建议说,他们的高中同学尹罗文获得了知名大学心理学硕士学位,已经从国外学成归来。
要不,请他给帮忙看看,梅雨晴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再者,因为是老同学,梅雨晴应该不太会排斥治疗。
毕竟许多国人都拒绝承认自己是有心理问题的,似乎觉得有心理问题就像患有精神病一样。
之后就是尹罗文明确地跟陆泽瑞说他很抱歉,但他会竭尽全力地帮助梅雨晴。
陆泽瑞清楚地记得,见了尹罗文之后的第四天,因为要接梅雨晴去他那里,陆泽瑞就提早回到家里。
当时张妈不在,而梅雨晴竟然掐住了墨宝的小脖子。
吓得陆泽瑞的魂都快没了,却还是忍耐着,尽力平静地安抚梅雨晴,让她松手。
好在及时呀,感恩那天没有发生悲剧。
不然,墨宝那么小小的人儿,那么可爱,那么灵动,那么充满生机活力,那后果不堪设想。
梅雨晴清醒之后,浑身发抖,双手也抖个不停,大叫一声冲出墨宝的房间。
她也是深深懊悔和痛苦的,但她生的病令她无法自我控制,就像陆泽瑞无法强迫自己跟她亲热一样。
第二天,陆泽瑞主动找到尹罗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陆泽瑞这才明白,原来抑郁症,会因为产后荷尔蒙的改变而导致,也会因为童年时期的精神创伤导致。
他开始深深自责,竟然因为无知,没有在婚后给予梅雨晴足够多的关爱和安全感。
婚前的无微不至,和婚后因为主客观原因的疏离,两种反差太大,她接受不了。
虽然梅雨晴在逐渐成熟的过程中,不排斥读书了,也开始穿各种裙子了,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好。
幼年时的人生打击严重摧毁了她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她不再天然地相信自己、相信他人、相信这个世界。
她内心的自卑和创痛根本不可能轻易消失,只是被表象一层一层巧妙地包裹住了。
很多创痛像化石-样被层层叠叠地埋在了身体的最深处,长年累月地等待发作的时机,寻找发作的突破口,只是身边的人都不曾觉察而已。
健康的正常人,永远都无法体会患者内心的挫败、自卑、无力、孤独、苍凉、绝望……
所以,她的情况才会逐渐加剧,直至重度抑郁。
见陆泽瑞逐渐平复了情绪,泪光盈盈的夏琼依,轻细地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墨宝在海边告诉我,他的妈咪曾经捏住他的脖子,你告诉他是因为妈咪生了重病,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就是这次吧。他还说,他很高兴妈咪后来康复了,会陪他玩,给他买好多漂亮衣服和玩具。”
“是,这次是最危险的情况。后来每次接受治疗,都是罗文来接雨晴,她的情况确实在慢慢好转,情绪稳定了很多,又开始有了笑脸……不过待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当时想的是,只要对她的康复有效就好。直到有一次,我想去接她回家,却看到了,他们,他们在亲吻……”
陆泽瑞停顿了一下,缓缓看向夏琼依,又移开视线娓娓道来。
作为一个丈夫,是不是应该在此时出离愤怒,应该感到被羞辱之后深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