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她才仰头看向他,长睫上小粒珠光轻颤,鼻音加重,“我就是无家可归的天涯孤独客……”
“胡说八道!!!你还嫌我的心脏不够疼是吧,现在已经被针扎得,密密麻麻的,疼你知道吧……”
他抓握横杆的手抚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
顾忌到人群密集,不便发作,他极力按捺住情绪,不想让周围的花痴观众看出自己和她都异样的情绪。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在她耳边连声反问:“谁说你没有家?花林不是?朗恩不是?爱之堡不是?嘉禾园不是?我才发现你可真是贪心的很,你还想狡兔几窟,啊?”
“那也还是孤家……”
“哎——别没良心啊,你还有两个帅帅的家人,我和墨宝呢!不然你刚刚也主动靠近我,把脸贴在我胸口,双手也尝试着抱住我的腰?说明我就是你最值得依靠的家人!所以,开心起来。”
他打断她不中听的话,强行抬起她的下颔,强迫她看着自己。
不出所料,映入他眼帘的,是她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怜样。
她则透过水雾盯着咬牙切齿的他,任她再怎么想在墨宝面前隐忍,珠光终是顺着面颊滑落。好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面庞。
抚去两滴晶莹,他就那么凝视着她的迷蒙泪眼,“我和你相处时间的确不长,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该相信疼你爱你好几年的郭叔和闻姨,他们铁定不会怎么样你,对吧?”
仿佛他的眼力有魔法,在被凝视的目光中,她的泪意渐渐消散,被他蛊惑得神志不清,她只有跟着点头的份。
“唉,我该拿你怎么办?”陆泽瑞一声长叹。
“郭叔今天问我,你是不是和雨晴长得很像?他这话铁定不只问长相,而是问我怎么‘看待’你们两个长得相像,我有没有混淆你们、甚至把你当替身。别人怎么认为怎么议论都无所谓,可那是郭叔和闻姨!我必须解释得清清楚楚,不能让他们产生丁点儿怀疑和担心,是不是?”
她又乖巧地点点头,那双懵懂迷离的美目,因为灯光映射,仿若藏着满天星辰。长睫如翼般轻轻颤动间,好似挠在他心尖,呼吸变缓,心跳加速,这种极致的对立令他抓狂。
“天!你怎么这么可爱!”陆泽瑞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低声惊呼,“我想犯错误,可不可以?”
“……什么嘛!那就不许看!”她下意识伸出双手,盖住他那星耀的墨眸。
“确实不能再看了,否则真的会犯错。”
他轻声喟叹,在她玉嫩的掌心里合上双眼,“那我就用和你说话的方式转移注意力吧。所以我才解释了我跟雨晴是和平分手,因为不会念念不忘,就不会把你当替身。我解释了你是整个世界的独特存在,和任何人都不相干也无联系。”
他的长睫在她掌中眨动,挠得她手心微痒,他尽量轻浅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
“那你为什么解释婚姻家庭的看法,多余。”
“提到雨晴的话题,顺嘴一说而已,那些看法,确实是雨晴教会我领悟的。”陆泽瑞只能顺势而为。
可着实不敢在小女人面前挑明,他就是想跟长辈保证,他一定会用这些痛苦代价换来的领悟,用心对待眼前这丫头。
其实三个方面,都是他对她的告白,只是这丫头尚未反应过来而已。
他反倒高兴,现在这丫头不明白,就不会离家出走,只要郭叔闻姨明白他的心意就好。
果然,她释放了他的眼,他便看见她好看的唇角呈上扬趋势。
“警报解除了?”他戏谑地问。
“嗯。”
“我们能不能,来个约法第二章?前面你跟我约了,我们当着孩子的面不吵架。现在,我要跟你约,以后有任何疑问、困惑、不满,都立马直接告诉我。不许一个人生闷气,还伤心了这么久,多不值得,对吧?”
“嗯。”
“也就是说,我们的约法二章,就是用沟通交流的方式解决问题,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冷战和误会,对吧?”
“嗯。”
“嗳,问你个问题呗,如果,墨宝整天愁肠百结,你会怎样?”
“当然是想方设法让他快乐起来啊。”
“那,如果是你每天都愁眉苦脸呢?你说郭叔闻姨会怎样?”
“……一样的心情吧。”
“如果你很长时间都开心不起来,他们会不会感觉巨石压顶?”
沉默之后,夏琼依答:“肯定会。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要真正轻松愉快,才能给人真正轻松愉快的感觉,否则谁都会讨厌我吧。”
“他们都视你为女儿,爱你的人又哪里会讨厌你,只会觉得压力山大吧。”
“明白了。好在以后有你和墨宝帮我。”
陆泽瑞眉眼含笑地注视她。
“糟了,我们好像坐过站了。” 几秒过后,他唬她。
夏琼依下意识朝外张望,但在地铁飞速行进途中,什么也看不到。
“哪有!你骗人!到终点自动会停,我们再到对面坐回来就成。”
“我以为你还迷着呢。”
“只有你堂堂馨旅的陆总不迷!”
“嗳,说实话,要不是误会了郭叔和我谈话的意图,你今晚会不会跟我们回家?”
“本来就没打算回。后来改变主意了,那一刻,心里真的很难受,堵得慌。”
“为什么不打算回?”
“明天你们回庄园,就剩我一个在朗恩,多没意思,还不如留在花林陪妈妈做些事。”
“为什么要剩你一个在朗恩?”
“那我为什么要去庄园,况且,又以什么身份去?上次是墨宝的爷爷奶奶想要表达谢意,这次是什么?”
“这次是家人呐,我和墨宝的家人!也就是我父母他们的家人!”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不知道,我们家一直只有我这个‘独苗’,真真正正的独子,如假包换。不是唯一儿子的意思,而是唯一孩子的意思,所以家里一直都不怎么热闹。现在多个你这么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去,他们铁定高兴。”
“又诓我。”
“岂敢!天地良心,我可从没骗过你,怕失去你的信任,再建设就难了。还有,如果你不去,墨宝估计也不会高兴去,你也知道他有多黏你。”
“明早再说吧。”
两人就这样你俯身在我耳边说完,我踮脚在你耳边回应,再下一句,又一句。
隔着近乎为零的距离,说着心底深处的话,感受着对方温热熟悉的气息喷薄在耳边,在拥挤的人潮中,这样的行程变得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