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忆往昔了,孙芷洁于落寞中稳了稳心神。是的,他出现了,组织全班同学,前后三次向全校师生倡议募捐,终于筹够了手术费,还坚持和哥哥一起当众答谢全校师生,肃穆地三鞠躬,催下了她的泪,止也止不住……
夏琼依无声地陪伴着孙芷洁的哽咽,就像她口中的他一直无声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不但带领全班的老师和同学,在寒风里送了孙爸爸最后一程,还替她们兄妹还清了十万块的高利贷,那是他和伯父伯母打借条借的。
“所以,那时起你就暗暗发誓,一定以身相许……”
夏琼依话音未落,孙芷洁倏地将目光射向她。
夏琼依笑笑,问:“你很吃惊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
“我认识你们四个月了吧,虽然没有和你跟他同框相处过几次,但发现你从来都不喊他‘哥哥’,也从来不喊他名字,要称呼,也是一口一个‘陆总’的,就像你现在一口一个‘他’一样。
“这和对待其他几位哥哥都不同,这不就是情有独钟的小女生在撒娇任性吗?
“其实这没什么,换作是我,同样会以身相许,否则无以为报。”
孙芷洁沉默,利用她的话反问:“那他现在待你也不薄……”
“的确,他待我无以复加地好,可以为我毫不犹豫地一掷千金,可以在我被欺负时挺身而出,可以为我花尽一切心思,可以懂得并呵护我的所有感受,可以替我挡住任何伤害。但,我连你都不如,因为我是实实在在地无以为报,我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地照顾好他们父子俩。”
语落,夏琼依迅速岔开话题:“后来的事,倒是听陆泽瑞提起过,你们就从高中时代开始,一起打工,一起发奋,一起练拳,然后以当之无愧的高分,都考进了荣大经管学院,又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我,很羡慕你们的情谊。”
孙芷洁笑了,说还有让夏琼依更羡慕更值得骄傲、但他肯定不会炫耀的——
那就是现在馨旅集团的规模之大,所跨行业之多,是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建立起来的,还真不是轻易就能想像到的。
一切全都因为当年他的所作所为,募捐,答谢,送葬,还款,感动了全校师生。
以至后来,不管是当时在校哪一届的,同班同学,校友,大家毕业了,都纷纷投靠他,愿意投诚在他的麾下,愿意相信他的人品,愿意相信只要有他陆泽瑞在,就不会亏待属下,就会有大家的一口饭吃。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致使现在的馨旅集团包揽了荣城的多个服务行业。
这些毕业于名校、加盟进馨旅不必离家的同学们校友们,个个精英,又都生于荣城长于荣城,谁还没点家里的资源跟人脉,在短时间内就铺开了一张根本看不见的球状大网,盘根错节,互相借势,能量大得可怕。
孙芷洁激动得伸长双臂比划着那张网之大,“有够惊讶吧?你也不用羡慕我们,因为你不需要拥有我们这么多人,只须拥有他一个,我们就都是你的好朋友啦!”
轮到夏琼依瞪视对方了,有些激动地提出恳求:“我能不能拥抱一下你?谢谢你愿意接纳我为朋友。”
“不能!因为你还没拥有他,所以我拒绝。”孙芷洁的声音里有埋怨和嗔怪。
当面被拒,夏琼依却无半分尴尬与窘态,反倒笑得明艳灿烂,在并不亮堂的空间里,仍显耀眼。
她问:“你不恨我吗?陆泽瑞的身边,先是有墨宝的亲生妈咪,现在又多了我这么个假妈咪,即便你再怎么期盼他幸福快乐,也还是会嫉妒和恨吧。”
“嗯哼,你倒是把小女生的全部心思都猜得透透的,虽然比我小那么几岁。”孙芷洁的语气里充斥着火药味,“就凭你的玲珑剔透,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暗恋对象让给我的情敌?”
“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情敌呀,看出来我根本无心参与雌竞。”夏琼依收敛起俏皮与嘻笑,郑重地说:“芷洁,谢谢你同我开诚布公地聊,像朋友一样。不管你把没把我当朋友,我已认定了你这个朋友。”
“哎——你可要拎清楚,我可不是来交朋友的啊,我……”
夏琼依今晚不止一次地截断对方话头:“你说,他是那么的大气慷慨,我又怎么能够自私自利?”
孙芷洁又把话题拽回来:“我今晚就是想摊开来说,我不再是你的潜在情敌,你不必再顾虑我这头。”
她坦言,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过程中,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发看清,自己对他的不是爱,是感恩,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恋爱脑中的仰望跟执念,是不发生救助之事也可能产生的粉红幻想。
对他这种理想型的想象,被她这种毅力非凡的人固化了这么多年,盲目了。
加上这么多年,忙忙碌碌得好像片刻不得闲,都没心思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理智想一想。
她说:“嗳你看,眼睛一亡就盲目了,加上忙碌又心亡了,这两亡让我陷在里面这么多年。”
夏琼依笑,“你祛了魅,冷大哥得了福,来馨旅之后得一如此长情的媳妇。”
孙芷洁傲骄地“嗯哼”了一声,说:“冷锋他等了我这么几年,等我走出来,等我自己明白,所以他值得拥有。
“嗳,我的话没说完,就刚才那个愚蠢的女人,声明一下,我没骂她,只是陈述事实哈,估计跟我一样,也是眼亡就心亡了,陷得太深,又极度自以为是,就干了当众辱没单恋之人的蠢事,嗐,也是够傻的。
“没办法,他,就是个太容易让人沦陷的人。”
夏琼依祝贺她,承认自己不被爱,就过了情关,放下我执,就自我圆满了。
孙芷洁叹息,就是因为自我不圆满,自己不够强大,才想要一个人来填自己的空。如果自己够强大,够圆满俱足,可以自我满足,那对方是什么样都无所谓,只不过一个锦上添花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