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楼，雅室。
玄冥子早将身边的女子请了出去，白永宁所经历的一切，尽数被他收入眼中。
他一直安静的看着，始终不曾出手，直至看到白永宁提着玲珑剑，站在血泊中神情自若的时候，神情猛的一颤。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划过，他想立刻现身，把白永宁接回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颓然的坐下，口中喃喃道。
“定数，定数啊！”
“这该死的定数！”
玄冥子眼神复杂，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徒儿的未来。
那是一条充满血腥的登天之路，亦如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
玄冥子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霎时坚定起来，他的目光穿过楼板，看向虚无的天空，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极之道，与其踌躇不前，处处掣肘，不如破而后立，一往直前。”
“如此，才有可能真的破局。”
“呵呵，贼老天，贼系统，你们玩了老子这么久，也该老子赢一回了吧！”
如此说完，玄冥子心情好了极多，他招呼来侍者，又给自己要了一桌酒菜，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屋内，等着白永宁回来。
半晌，房门轻响，玄冥子轻轻抬头，看到一脸煞白的白永宁正站在门口，心里忽的一疼。
“师，师父。”
白永宁低着头，一只手还抓着门框，显然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但在他自己看来，自己的表现却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回来了？”
玄冥子轻轻一笑，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指了指桌上的酒菜，轻声道：“出去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吃了不少好东西吧。”
“老子故意点了这么多好吃的，馋死你这兔崽子。”
说着，玄冥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扔进嘴里，咀嚼两下，轻声笑道：“哎呀，好吃的很啊！”
白永宁缓缓抬头，却没看桌上的菜肴，而是看向师父。
见师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放心不少，这才缓步进门，伸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一张烧饼递给玄冥子，道。
“师父，你尝尝，这饼可好吃了。”
“呵，好，放那吧。”
玄冥子看都没看，继续夹菜喝酒，白永宁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也不说话，之前发生的事还在他脑中不断回响。
半晌，见白永宁还没有和自己说的意思，玄冥子这才放下酒杯，轻声道。
“捅死个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声音虽轻，可落在白永宁耳中，却像一声闷雷，炸的他魂飞魄散，浑身冰凉。
再看师父，见师父依旧悠然自得的吃菜，根本没看自己，心里又忽的忐忑起来。
“吃东西啊。”
玄冥子这才看了白永宁一眼，用寻常的语气道：“怎么，杀个人连吃饭都不敢了？”
“看你那点出息！”
“我，师父，他，我我……”
白永宁不知道怎么说，急的眼眶通红。
他虽然也跟师父闹过脾气，但那不过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事。
可这次他可是杀了个人呀，这肯定是大事！
之前在尹家村，他被诬陷害了人，都差点被那些村民捆在木桩上烧死。
现在自己亲手捅死一个，师父就算不怪自己，也一定会把自己撵走吧。
白永宁心里胡乱的想着，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急的都快哭了。
师父为什么弄这么一桌好菜，是想让我吃完这顿就走吗？
完了完了！师父不要我了！
这想法越来越深，转眼间，白永宁已是泪流满面，身子颤抖，惊恐又惧怕的看向师父，只知道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哎！”
玄冥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白永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臭小子，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你把心放肚子里，别这么没出息。”
“师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杀了个恶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呜呜，师父，我我……”
白永宁嘴唇哆嗦着，话还有些说不利索，他甚至不敢相信师父的话了。
这也不怪他，自小以来他就被父母教育，杀人偿命，人命比天大。
父母的那些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如今自己杀了人，怎么可能不怕。
“好了好了，不哭。”
玄冥子伸手，把徒儿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别怕，有师父呢。”
“天塌下来，师父帮你顶着，不怕。”
“呜呜，哇啊啊……”
听到师父这么说，白永宁立刻放声痛哭，他紧紧的抱着师父，抱着这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有的恐慌和无措，在这瞬间全然消失了。
玄冥子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着徒儿，听着他的哭声越来越弱，直至变成抽泣，这才松开手臂，看着徒儿，笑道。
“小没出息的，哭够了？”
说着，捏了捏白永宁的脸。
白永宁用袖子擦擦眼泪，沉沉的点头，还是有些害怕的颤声问道。
“师，师父。”
“弟子失手杀了人，城里的官差会不会……”
“谁敢？”玄冥子闻言一瞪眼，道：“艹，想动老子的弟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官差如果敢来找你，老子把他们屁股抽碎了，挂房梁上去！”
听到师父这么说，白永宁脸上终于见了笑，他拉着师父的大手，靠在他身上，之前的事却有在眼前浮现。
“别想了。”
玄冥子轻声道：“你已入仙途，这种事以后可少不了。”
“你这小子又是个爱管闲事的，天下不平事多了，以后你想杀的人也多了。”
“看见祸害不动手除了，修仙作甚？心里有火不发出来，难道一直憋着吗？”
白永宁听着玄冥子的道理，轻轻点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要去想。
尤其是那种朦胧的仿佛梦境一般的感觉，他一直想不清楚。
“师父，我动手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
白永宁轻声开口，问出了心里的问题：“我那时候不知道害怕，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了。”
“等缓过神来，那人就已经死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师父，又问道：“师父，我这是怎么了？”
“那叫无我之境。”
玄冥子笑道：“你小子，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