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白永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玄冥子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旋，让他心中烦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总之睡不着，他索性起身，推开房门，打算去找妹妹商量一下。
皓月当空，初秋的夜晚有些微凉，白永宁拉了拉衣服，缓步走到白雪儿的殿前。
未等推门，房中却传来师父的声音。
白永宁立刻屏气凝神，耳朵贴在殿门上，仔细的听。
“妮子，这几个东西给你，危机时刻能救你的命。”
“多谢师尊，大哥那面呢？”
“不用管那臭小子，他死不了。”
白雪儿没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覆灭洪道宗的事，你可以给那臭小子出谋划策，但你绝对不能强出头，尽量不要引人注意。”
“臭小子性格外向，这些捣乱的事，就都让他去做吧。”
“师尊，我不太明白。”
白雪儿声音很轻，白永宁几乎贴在门上才听的清楚。
“您既然已经知道洪道宗的事，为何不能亲自出手，非要让大哥涉险呢？”
玄冥子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因果。”
这两个玄而又玄的字落在白雪儿耳中，她不再言语，门外的白永宁却微微皱眉，想直接推门进去问个清楚，手刚抬起来，却又停住了。
“之前和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入了洪道宗，对你们的成长也有好处。”
“此事之后，一切就都清楚了。”
“师尊，您不打算传大哥几样有用的东西吗？”
白雪儿话锋一转，又问道：“他知道您给了我宝物却没给他，心里会不舒服的。”
“这些寻常的东西对他毫无用处，给他他也用不了。”
玄冥子笑道：“之前得了慕容清雨的玲珑剑，那小子也只会当成匕首用。”
“我就算给他天品的法宝，在他手里也是烧火棍，一个天品的乾坤袋已经足够了。”
“那倒也是。”
“好了，明早我就送你们离开，两年之期，你替我看好他，莫要让他走了岔路。”
“师尊说的哪里话，去赌坊去青楼，可都是师尊您教给大哥的。”
“咳咳……行了，老子走了。”
殿内一阵清风吹过，玄冥子凭空消失，白雪儿看了一眼殿门，目光轻动，随即盘膝而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白永宁在殿外站了半晌，最终也未敲门进去。
返回自己房中躺下，白永宁枕着双臂，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脑中却一直在想师父刚才的话。
因果，因果。
现在看来，和那洪道宗之间的因果，绝不是师父说的那么简单。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师父不能和自己明说。
那就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师父说让他想办法灭了洪道宗，那就想办法灭了，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就死了。
不过自己一个小屁孩，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传承悠久的宗门灭门，他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与此同时，沐云殿。
玄冥子靠在软榻上，目光清冷的看向白永宁的方向，眼中带着几分复杂。
以他通天修为，只要他想，方圆千里之内的一切事物都可在他掌控之中，又怎么发现不了门外偷听的白永宁。
这些都是他故意做的。
当然，白雪儿也知情。
有些话他不能直接和白永宁说，便只能通过这种手段传达了。
他看着远处白永宁的影子，心中喃喃道。
“小子，两年光景，不知你能成长到何种地步。”
“你可千万莫要会错了我的意啊。”
翌日，天明。
白永宁和白雪儿两人恭恭敬敬的站在沐云殿外，彼此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玄冥子缓步从殿内走出，先朝白雪儿笑了笑，而后对白永宁道。
“臭小子，今天就送你们俩过去，你们自己想办法入洪道宗，我不会出手帮你们。”
“走之前，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都问清楚。”
白永宁眨眨眼，开口道：“师父，你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手段？”
“嗯？”
这话问的玄冥子一愣，有点没弄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开始的时候，您在这讲道的那种手段。”
白永宁伸出手，做出洗麻将牌的动作，又道：“赚灵石的手段。”
听到这话，玄冥子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把他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给生生憋死。
他以为白永宁要问他什么隐秘的问题，没想到居然是问这个。
“你，就想问这些？”
“对啊。”
白永宁天真的看着玄冥子，又道：“徒儿昨天想了一夜了。”
“您让我两年之内想办法灭了洪道宗，那我就要用最快的办法和他们的人打成一片呀。”
“想来想去，这种办法最好了。”
“臭小子。”
玄冥子皱眉，伸手在白永宁头上敲了一下，愠怒道：“你之前在云天门大杀四方，别人不敢不给你报酬，那是因为有老子在，他们不敢造次。”
“现在去洪道宗，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底层弟子，打牌赢了东西，他们赖账你怎么办？”
“那不正好吗。”
白永宁眨眨眼睛，又道：“那我不就有借口告状了吗？”
“对了师父，您有没有那种不太贵重，但还算难得的宝贝？”
“像什么人参呀，灵芝啊，灵石之类的都行，实在不行，您给徒儿多拿点银子，效果也是一样的。”
这话一出口，玄冥子立刻就明白臭小子想干嘛了。
一旁的白雪儿抿嘴偷笑，又瞥了玄冥子一眼，那意思不要太明显。
自己大哥成了这副模样，还不是他这个师父教的。
吃喝嫖赌，坑蒙拐骗，白永宁虽未炉火纯青，也差不多驾轻就熟了。
“咳咳！”
玄冥子尴尬的咳嗽两声，老脸微红，随即又瞪了白永宁一眼，道：“臭小子，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
“洪道宗是修仙宗门，你知道的那套根本就没用！”
虽是这么说，玄冥子还是一翻手，掌心出现一个不大的乾坤袋，递给白永宁，道：“给你，省着点用。”
白永宁呲牙一笑，伸手接过。
白雪儿见了，却是暗暗撇嘴，玄冥子嘴硬的很，说是什么都不给大哥，实际上早就都准备好了。
不用问，那乾坤袋里肯定什么都有，大哥能想到的，师尊又怎么想不到呢。
这一老一小，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行了，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玄冥子又看了白永宁一眼，咧嘴一笑，随即大袖一挥，卷起兄妹两人，冲天而去。
刚到半空，白永宁好像想起了什么，在玄冥子的袖口中喊道：“师父！”
“咱就这么走了，云天门的这些大殿可咋办啊！”
“你小子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您想想办法，把这些大殿都卖了吧，多换些银子呀。”
白永宁有些焦急，道：“留在这烂了也是烂了。”
“找找那些城里的员外，地主什么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噗……哈哈哈……”
白雪儿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玄冥子却是满头黑线，不知说什么好了。
像白永宁这么光棍土匪的孩子真是万里挑一，灭了人家宗门，拿了人家积蓄不说，现在还想把人家宗门的殿宇都卖了，真真的敲骨吸髓啊。
阳光正好，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好似从天而降的流星。
一日无话。
翌日清晨，玄冥子才从天而降，带着兄妹二人落在一片一望无际的丘陵之上。
白永宁左右看去，周围一片荒芜，只在极远的地方看到朦胧的房舍，似有道道青烟徐徐飘出。
“师父，这是哪啊。”
“极南之北，荒古草原。”
玄冥子轻声回道，伸手指向远处朦胧的房舍，道：“那边是莫梁城，是洪道宗麾下城池。”
“两日之后，那边会举行三年一次的收徒会，也是你们进入洪道宗的机会。”
“收徒会？”
白永宁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即咧嘴一笑，道：“这洪道宗也是文盲，起了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叫纳新盛典也比这个强吧。”
白永宁看事情的点永远是这么清奇，玄冥子和白雪儿都有些无语。
玄冥子叹口气，道：“行了，咱们就在此处分开。”
“你二人记住了，两年。”
他看着白永宁，目光凝重，白永宁点了点头，又问道：“师父，两年之后，您不会不来接我们吧？”
“您如果不来，我和妹妹就去中州，找最大的宗门，说您玄冥子遗弃子嗣，自己吃喝嫖赌，把我们兄妹押给歹人，自己跑了。”
“还有……”
“行行行，你可别说了，就你长嘴了！”
玄冥子瞪了白永宁一眼，因为他这一句话，原本还有些伤感的气氛，此时竟还有些欢乐。
“小子，我在乾坤袋里给你留了几本书，没事的时候看看，可以当做心法修炼。”
“哦。”
玄冥子伸手，在白永宁头上揉了揉，轻轻一笑。
“好了，走了。”
言罢，他瞬间冲天而起，眨眼便没了踪影。
兄妹二人看向天际，心中都有种怅然之感。
半晌，白雪儿开口问道：“大哥，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可不是故意的。”
白永宁看向妹妹，笑道：“师父如果不回来接我，我肯定这么干。”
“一定想办法让他的事世人皆知。”